夜里风急。
月影一晃一晃。
恍惚间,许嫣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飘在自己面前,眉眼艳丽,像极了她恨得牙痒痒的那个蠢女人。
“滚开!”
许嫣狼狈地抓着桌上的砚台砸了出去。
哐啷一声,砚台粉碎。
可那个白影却没有消失,也没有被砸中,而是越飘越近,近到贴在了许嫣的脸上。
冰冷而虚无的触感。
惊恐不易的许嫣尖叫一声,两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昏迷前,她隐约听到了一句威胁:
“少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下次我来,要的就是你的命。”
自那之后,许嫣就因为惊慌过度,一病不起,之后接连许多天都没有出现在人前。
而沈轻灵总算是落了些清净。
绕是她再不情愿,到了汴京之后,也还是得为自己的将来筹谋。
是以接下来的几天里,沈轻灵一方面对汴京内外的酒楼茶肆进行调查,琢磨着如何将扬州的产业发展过来,另一方面则不动声色地承受着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探。
所有人对这个只身入出雍关救人的小娘子都有那么几分兴趣,尤其是在皇帝封了她为郡主后。
要不是沈轻灵没有住进沈家,恐怕说媒的人已经蜂拥而至,踏烂沈家的门槛了。
薛玉家里那两个传闻中十分难缠的长辈,倒是一直没有出现过,估摸着也是薛玉在里面下了不少的功夫,帮沈轻灵挡下了来自薛家的压力。
由于沈轻灵还只是个郡主,所以即便她先前插手了缙云与出雍关的事,之后朝廷会如何处置,她也是没有资格知晓的。
当然,明着她不能知道,暗地里薛玉却没少跟她通气。
杜家的男丁在大狱里倒是没能扛多久,直接把朝中与他们来往的大臣全给供了出来,李幼鱼也没跑得掉,罪证一摞摞送到了皇帝的案前。
有了突破口,各地大臣陆陆续续将有关李幼鱼贪赃枉法的奏章送进了汴京。与此同时,李幼鱼被休整完北上的陈炼所扣,与北凉王固粟一道押解进京。
等待着李幼鱼的,是皇帝的滔天怒火。
至于那些与李幼鱼有所勾结的大臣,自然战战兢兢,辗转难眠,最终在一众刑部官员的努力之下,查出三十六人参与出雍关谋反一案。
那几日菜市口的血,据说都是暗红色的。
被砍头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千算万算,沈轻灵没料到的是,北凉王府的溃败、李幼鱼的伏诛,这些直接导致了北境战事的提前结束。
李彧要回来了。
具体的班师回朝的日子定在了孟冬时节,也就是一个月之后。估算一下行军所需的时间,大军该是要在花上个凉月才能真正抵达汴京。
是时候溜了。
沈轻灵如此想到。
她在汴京待了将近两个月,借着头上的虚衔,硬是捯饬出了两家怀安阁分店,且在扬州与汴京之间,斥巨资架设十来处私人的驿站,专供普通老百姓往来寄信。
这些事沈轻灵并没有瞒着薛玉。
虽然薛玉不太明白为什么沈轻灵执着于商贾之道,可只要是沈轻灵喜欢的,他就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将自己的积蓄和月奉也都拿出来供沈轻灵使用。
是了,如今的薛玉得了封赏,一跃称为刑部的员外郎。
俸禄不多,胜在心意。
官场与商场上,两人春风得意,可他们之间的关系犹在原地打转。
一来是薛家家里问题颇多,父母那头还没说服,二来就是沈家也不简单,沈曾几度请薛玉一道喝酒,都被沈轻灵授意拒绝了。
此刻,沈轻灵坐在新购置的别院里,眉头紧锁地听着薛玉说外头的那些事。
什么相王从封地回了汴京,詹王心得麟儿,寿王的大军到了哪儿哪儿之类的,前者是谁都能打听到的,后者则是机密。
“我想回扬州了。”沈轻灵侧头托腮,掩去眼底的心思,说:“汴京虽好,可我的家产终归是在扬州,这么久没回去,许多事都堆在那儿,等着我去料理。”
薛玉哪儿能听不出沈轻灵这是托词,故而眉头一皱,央求道:“轻灵可是觉得我拖太久了?眼下父亲已经同意,母亲那里我也在尽力说服……你且等等我……可好?”
他耷拉着眉眼,湿漉漉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不是因为这个。”沈轻灵权当看不见,趴在桌上抱怨:“我就是想回扬州了不行吗?平娘前些日子还寄信来说,扬州一切都好,医馆也都有进账了,我想回去看看。”
不管怎样,她就是不能见到李彧。
不能,也不想。
“真那么想回去?”薛玉试探性地问。
沈轻灵眨了眨眼睛,重重点头,说:“我又不是不来了,而且就算我不来,你也可以去扬州找我呀?汴京太大,走到哪儿都可能遇上权贵,我实在待得不舒服。”
“那沈家怎么办?”薛玉又问。
沈相爷最近听说可不好过,妻弟贪污,旁支昏聩,惹得皇帝训斥了他好几次。
尽管薛玉清楚沈轻灵实在看沈家不顺眼,可明面上沈轻灵还是得做做样子,免得到时候为人诟病,叫皇帝心生厌恶。
“我这么久不进沈家的门,陛下也没有说什么吧。”沈轻灵无所谓地回答:“如今我该回扬州了,陛下顶多问上一句。我到底只是个女人,并不是贤臣名士,我的去留对陛下来说,并不值得一提。”
这是准确看透皇帝之后的真话。
到最后薛玉也只得同意了沈轻灵的计划,只不过沈轻灵也不是说走就走的,汴京的酒楼刚起步,里里外外都是沈轻灵在忙活,总归得物色个掌柜的,接手酒楼生意才能离开。
没等沈轻灵准备妥当,她就先遇上了个人。
望着酒楼门口衣着华贵的芜娘,沈轻灵愣了好一会儿,才迎上去,同她行礼问安。
芜娘也是十分高兴,亲昵地拉着沈轻灵当街闲谈,一直聊到左右婢女提醒后,转头挽着沈轻灵上了酒楼二楼的雅间。
原来,芜娘的丈夫,便是同为丞相的彭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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