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
沈轻灵打断秋攰的话,眼神饱含温柔和宽容。她越是这样,秋攰就越是愧疚自责,连眼睛都红了,嘴唇抖了抖,说不出余下的话。
“秋副将怀疑我,是理所应当的,一个女人不乖乖待在缙云,非要跟着你远赴出雍关,想来是有所图。”沈轻灵继续说道:“其实是的,我有所图。”
士兵们正在四周轻点马车内的货物,窸窸窣窣声音频起。
站在马车外的秋攰不由地攥紧了车帘,他从未设想在这种时候,知道沈轻灵所图为何。眼下他欠了沈轻灵一条命,即便是知道沈轻灵目的不纯,他也不允许自己伤害沈轻灵半点。
“我隐约猜到出雍关已经出事,于昏迷之前提到了出雍关,这才惹得薛玉薛大人前往出雍关。所以于情于理,我有责任去一趟出雍关。”
秋攰的脸色逐渐苍白。
似乎沈轻灵的理由,没有他之前想象中的那样不堪,与之相对的,他心中愈发难受。
“现在,我已经从贼子刘昱的口中确认出雍关被围。”
“倘若我们向朝廷求援,即便朝廷知晓,援兵一时半会而也来不及驰援。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尽可能快地抵达出雍关,在城破之前,救下满城军民性命。”
“秋副将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沈轻灵又夸赞了秋攰一翻:
“秋副将用兵如神,此去出雍关,必能为出雍关军民解围。”
秋攰点了点头,没有直接表忠心,而是蹙眉问道:“出雍关有杜翎和张钊两位将军坐镇,更有六万大军协同,契丹人怎么可能围城?他们能越过寿王爷的封锁兵线,应当做不到调动大批人马才对……二娘子,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正如秋攰所说,出雍关的被围,问题实在太大了。
六万人和两个将军,怎么就突然被围?还是说,前世是单群杀了杜翎和张钊,今生便换了人过来,杜翎与张钊仍旧没能保得住性命?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得立刻赶往出雍关。
因为沈轻灵的伤,所以小队之后的路走得相当平缓。
秋攰一方面吩咐一个士兵回去通知大部队,一方面又另叫了人去查那马车车辙,他自己则亲自给沈轻灵驾车。
游商的马车上并不是像沈轻灵先前猜测的那样,装走黑火药,而是以黑火药填装在马车夹层里。
换而言之,这马车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由于只需要一辆马车,秋攰命人清点了马车内的货物与补给后,拆解出马车夹层的黑火药,转头便把剩下的马车给毁了。
他一路对沈轻灵照顾周到,端茶送水换药,表现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也是,沈轻灵知道秋攰这人是滴水当涌泉相报,所以也就受得心安理得,一路好生休养着。等她快到出雍关附近时,她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就胸口处还隐隐作痛着。
彼时正好入夜,远远看着那山崖处,满是火把,熊熊照亮了半边天。
“二娘子回去歇着吧,现在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养精蓄锐,待明日白天一探究竟。”秋攰过来劝沈轻灵。
沈轻灵拍了拍身侧的大石头,示意秋攰跟着坐下来,说:“我白天睡够了,也不急着多睡这么一会儿,秋副将不如坐下,我们聊聊。”
聊什么?
秋攰沉默地坐下。
杨徒这会儿正带着大军往他们这里赶,在杨徒到来之前,沈轻灵其实有时间再多哄骗一下秋攰,从他嘴里套点儿攻敌的策略。
但她不想。
如今已经没有单群,只要秋攰不知道单群死亡的真相,那么秋攰就是一个可以留在身边的好用的将领。
这个险……
沈轻灵想冒。
“秋副将觉得,该如何解出雍关之围?”沈轻灵双脚踏高,托腮问道。
看火把的数量,山坳里兵应该有近千人。
近千人当然不可能将出雍关围住,其他地方肯定还驻扎着大量的军队。同时,以沈轻灵的猜想,城中的形势恐怕也不太好。
秋攰敛眸想了想,说:“出雍关两面环山,是西北入中原的唯一一条通道,倘若契丹人要围城,一方面会切断其后方的补给和增援,另一方面便是从正面佯攻,左右以高打低辅之。”
“是。”沈轻灵偏头冲秋攰一笑,说道:“我也和秋副将想到一块儿去了,出雍关每月的粮食补给都需要从后方补给,切断补给线的同时,还能阻断消息外传,契丹人只要不傻,就绝对会这么做。”
蹊跷的是,沈轻灵他们一路到出雍关前,都没能见到游商口中的契丹散兵。
是转移了?
还是说……那不过是游商的一个诱敌深入的借口。
“这一部分兵力堵在山坳处,有拦截的作用。”秋攰接着沈轻灵的话往下说:“可他们没道理在深夜如此张扬,依我看,在我们之前,可能已经有人闯过这个关。”
沈轻灵眼睛一亮,抚掌道:“秋副将的意思是,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倒也是,如此多的火把高举,倒也的确可以伪装出来。吓破了后来人的胆,还能为前方攻城拖延一下时间。”
两人一来一往地聊着,后面望风的士兵突然小碎步跑过来,凑去秋攰耳边低语了几句。
“到哪儿了?”秋攰眉头一抬,问:“伤得怎么样?人可还清醒?”
他连忙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沈轻灵跟着站起来。
士兵看了眼秋攰,在秋攰点头后,对沈轻灵禀道:“派去追查车辙痕迹的兄弟回来了,身上挨了三刀,还有些皮外伤,应该是遭遇了小部分敌军。”
如果是大部队,那个士兵就没办法回来了。
三人急急忙忙往回赶,一到扎营的地方,就看到那干草堆上躺着个气若游丝的士兵,两颊淤青高肿,眼睛更是肿得都打不开了。
“有说什么吗?”秋攰快步过去。
照顾士兵的是个懂些医理的同袍,他摇了摇头,低声说:“回来时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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