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也有,映秀激动得差点儿当街行大礼,还是任夫人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别过任夫人后,沈轻灵左挽一个,右挽一个,眉眼带笑地往大花灯下挪。她现在心情舒畅,看什么都好,笑容便极具感染性,让映秀都顾不上主仆之别,全心全意投入到了灯会中。
长街上有花车巡游,城中妓坊的行首们或是站在花车上,或是随花车一道,边舞边走。除此之外,瓦肆的杂耍艺人们也会在长街两侧吹拉弹唱,舞枪弄剑,当的是精彩纷呈。
看够了表演,花灯就升起来了。
最大的那盏名为国色天香,灯如牡丹,巨如宫殿,暗时如深夜寒梅,幽香扑鼻,隐隐带着流光,点亮时,整个扬州都亮如白昼,华美无双。
喧闹的人群因国色天香而愈发亢奋,升空的焰火更是点燃了所有看客的情绪,将整个上元节的热闹推向高峰。
然而就在快乐的欢呼声中,沈轻灵敏锐地听到了一声尖叫。
“跟紧我。”她下意思抓紧了周琅环与映秀的手。
事实证明沈轻灵没有听错。
东南方向很快就再度传来了更为清晰的尖叫,且有火光冲天,恐慌也随之扩散开。
本来大伙儿头上都盯着各式彩灯,谁也不敢跑,可一旦见到前头有人往后跑,神色慌张,那余下的人自然是慌张地拽了头上的彩灯,仓皇从众。
沈轻灵喊周琅环一起拆了头上的灯,却没有反身离开,而是朝那火光处走去。
“有人头上的灯着了!”
“不,不是!身上也着了!天呐,这么大的火!”
“哎哟,听说是赵家的小娘子,那可是妙龄美人啊!这一眨眼成了个焦炭,生死不知……实在是可怜。”
“可惜咯,可惜咯,难怪今年任知州劝诫百姓少戴彩灯,有先见之明呀。”
四处奔走的人群慢慢地冷静下来,围在事发处,远远观望着。此前离那着火的人近的,早就脱了披风和大氅去帮着灭火,这才将人身上的火给扑灭。
周琅环兀的抓紧沈轻灵的手臂,紧张兮兮地望着孤零零地蜷缩在街道上的小娘子,说:“姐姐,我认识她,是赵九娘……”
饶是灭火及时,人也已经不动弹了。
用周琅环的话说,赵九娘是个琴棋书画精通,人淡如菊的娴静女子,外人即便与她没什么深交,也会十分喜爱她。
站在沈轻灵左边的映秀脸煞白如纸,她嘴唇翕辟数次,最终偏头望向沈轻灵,低语道:“二、二娘子……她的衣裳……”
赵九娘的衣裳与沈轻灵出门时穿的那身,一般无二,都是白底玉兰,都是琉璃枣灯。
“很好,映秀你有所长进。”沈轻灵抬手拍在映秀的手背上,安抚了她几下,也示意她不必往下说,“这般的痕迹不像是小小一盏花灯能造成的,能把人烧成这样,身上必然也是有火引。”
寻常人身上哪儿来的火引?
灯会上人头攒动,想要给身边人抹点什么,其实并不难。
而且行人没隔多久就跟着在扑火,这才多久,赵九娘就连痛呼声都没有了,也不痉挛颤抖,直接毙命,未免太诡异了些。
关键是,怎么就那么凑巧的,赵九娘与沈轻灵出门前的装束如此相似?两人的身量差不多,倘若是不认识的人,远远看着,错认都是有可能的。
正当沈轻灵沉思时,一群人哭嚎着拨开人群,扑向了地上的赵九娘。
看样子是赵九娘的亲眷。
巡街衙役们来得很快,领头的是任韶春,他最近倒是逐渐走到台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任秉义对三个儿子的禁入仕令有所松动。
“二娘子也在?”任韶春命衙役围住这一片街区后,走到沈轻灵跟前,“可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如果连沈轻灵都说没有,那这事儿便应该只是意外了。
“让仵作细查一下赵九娘的衣裳吧,我说不好,也不能提前下结论。”沈轻灵顾念着赵九娘的亲眷在场,所以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
拥簇中,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匍匐在赵九娘的尸体上,声泪俱下道:“九娘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要母亲如何独活?母亲心痛得想跟着你一道走啊!”
任韶春偏头睨了一眼妇人,难免有些唏嘘:“今年父亲在说要禁止头戴灯冠时,不少判事还在劝阻,说是不能禁了百姓的乐事,没想到这就出了事。”
“确实有隐患。”沈轻灵点头,敛眸将手里已经吹熄的玉枣灯在宽袖里捏碎,接着不动声色地拂在地上,抬手朝任韶春勾了勾手指。
两人避开看热闹的、衙役和赵家人,走到了街边的暗巷口。
“我出门时,与赵九娘的穿着、头灯很相似。”沈轻灵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捏碎头灯的指节泛着红,隐隐有烫意扩散。
她强装镇静地安慰映秀,一路遮掩情绪,可心里的那股后怕还是没能被压住。
如何能不怕?
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少有她真正深涉险境!
可就在刚才,有人死了,十有八九是因她而死,她自己则靠着几分运气,侥幸避过了一次死劫。
“我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明里我得罪的人只有杜家,而杜家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到扬州对我下手。”沈轻灵无视任韶春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但其实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头绪,韶春,我之所以跟你说,是因为你也在局中。”
倘若真的抽丝剥茧,沈轻灵只能想到自己让任韶春去查的事,也就是鸳鸯双煞一案。要真是查鸳鸯双煞引来的仇杀,那沈轻灵毫不怀疑,任韶春就是下一个动手对象。
“二娘子的意思是……”任韶春的手抚在了腰间佩剑上,神色严肃。
“是,我的意思是,有东西闻着味上门了,也许我们查到了很重要的线索。”沈轻灵将心中的想法一说,便觉得轻松些了,“刚才还有些心慌,看到你现在这稳重模样,倒让我安心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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