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

    沈轻灵拍了拍周琅环的背,温声说道:“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前,我实在不想让琅环费心,所以才没有轻易相告。只是没想到,竟是叫琅环想岔了,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

    这下周琅环的眼泪是止不住了。

    她呜咽着,糊了沈轻灵一肩的水痕,嘟囔道:“人心隔肚皮,姐姐不说,琅环又怎么会知道姐姐的良苦用心?好在……好在……”

    说了两个好在,周琅环也没能继续说下去,眼底眉梢全是后怕。

    其实沈轻灵知道她在怕什么。

    倘若周琅环行事再暴烈一些,倘若她一出手不是冲着怀安阁,而是直接冲着沈轻灵去的,那么她这时候怕是已经懊悔终生了。

    “乖,没事,错的不是你。”沈轻灵哄着她,“现在我们都好好的,那背后挑拨之人的诡计就不攻自破了,等咱们将他找出来,定要给他好看。”

    久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周琅环抹了把眼泪,拉着沈轻灵往屋里走,准备就眼前父亲的案子和那挑拨的密信二事,好好说道说道。

    原来,就在半个月前,周琅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写信的人似乎很了解周琅环和沈轻灵,所提及的细节也都是外人难以知晓的,这导致周琅环为了证明那些细节,还花了不少功夫。

    此后接连数十份信,那人事无巨细地将旷野案的细节告诉了周琅环。

    到这时,周琅环才知道,平日里待她温柔可亲的姐姐,背地里其实一直在怀疑她,并企图帮助那个杀了她父亲的人逃脱罪罚。

    悲愤与痛苦逼得周琅环好些日子没能安眠,最终是到了沈轻灵那怀安阁要开张时,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报复沈轻灵。

    可就算是哪怕这时候周琅环已经完全被那写信之人说服,也不舍得伤沈轻灵半分。

    事成之后,周琅环得知沈轻灵回到郁郁寡欢,连遮掩都顾不上,就着急忙慌地跑去了沈家。

    彼时正好手底下的人想要向她汇报柳修文的事,却找不到她,只能自行决断。如此,也就有了沈轻灵看到的那一幕。

    院子里的婢女和随从十分懂事,见主子有要事相商,有的赶紧去取信件,有的则守在院门前,把守望风。

    沈轻灵一路牵着周琅环坐下,时不时安抚她的情绪,等信到了,也不急着拆,只温和地与她说些体己话。

    越是这样,周琅环越是内疚,心中酸涩不已。

    只不过,沈轻灵有意营造出这样的氛围,并不仅仅是要让周琅环愧疚,所以见好就收,转头拉着周琅环开始翻阅信件。

    恰如周琅环最初说的那样,写信的人的确是有意隐瞒身份。不说字迹刻意写得平平无奇,乍一看,连笔锋都省了,也无法从纸张和墨色墨香中分辨出什么。

    “姐姐可有什么收获?”周琅环靠着沈轻灵问道。

    十来封信里写得都是案情相关的事,光是这样,周琅环就花了不下百两,才旁敲侧击地从府衙那里得到证实。

    反复看了几遍后,沈轻灵折上信,偏头对周琅环说:“我个人觉得,写信之人极有可能是府衙里的人。”

    不单单是因为内容特殊。

    早在方楼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牢里时,沈轻灵就觉得府衙里一定是有内奸,之后陈怡安在大牢里故意用契丹语和她交流,则更说明了这个问题。

    当然,这一点陈怡安否认了。

    “府衙里的人……为什么要挑拨你我?”周琅环十分不解。

    沈轻灵抿了抿唇,在脑子里酝酿了几下后,开口道:“任知州到任时间其实并不长,所以扬州府衙并非铁板一块,里面有几个怀揣二心的家伙,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我招惹了杜家,杜承余想要费些钱权,利用你给我下绊子,也是极为寻常的事。”

    话是真话。

    对沈轻灵而言,经过隐瞒旷野案一事后,她需要向周琅环保持坦诚,才能彻底解开周琅环心里的结,可有些事她必须要三缄其口。

    等任韶春火急火燎地满扬州找沈轻灵的时候,沈轻灵这边已经带着信和周琅环,回到了家里,与他擦肩而过。

    邵家两兄弟也回来了。

    他们两个没去追周琅环的手下,而是蹲了大半日的药房。本来沈轻灵是想要他们瞧瞧还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结果漏网之鱼没看到,倒是抓到个贼头贼脑在药房里打听柳修文的半大小子。

    这厢沈轻灵拂袍进屋,柳修文连忙就迎了上去。

    从进沈家到现在,他光在正厅里傻站着,焦虑得连口茶都喝不下,来来回回踱步,鞋底估计都快要被磨平了。

    “二娘子,事情可有解决?福叔和平娘不让我出门,叫我一番好等。”柳修文本来想直接开口,余光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周琅环后,改为了隐晦的发问。

    周琅环抬眸横了柳修文一眼,快步过去挽住了沈轻灵的手。

    “放心,问题不大。”沈轻灵笑了笑,抬手将信件冲柳修文摆了摆,说:“还得多亏了琅环,这一趟收获颇丰。”

    耳听沈轻灵隐瞒真相,周琅环呼吸一紧,眼底又险些盈出眼泪来。

    “不大就好,不大就好。”

    柳修文也不清楚内情,只当事情的确办妥了,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着沈轻灵的话,末了还嘀咕道:“这样也算我做了些事,我得谢谢他去。”

    他?

    沈轻灵伸手挡住了柳修文,问道:“谁?”

    猛然回过神的柳修文啊了声,双目茫然地反问了声,“什么谁?”

    “你刚才说,你得谢谢他,他是谁?”沈轻灵紧盯着柳修文的脸,同时又以余光观察着柳修文的双手,想要从柳修文的行为举止上,看出点端倪。

    可惜柳修文的表情并非是伪装。

    他吞了一口唾沫,回答道:“是三戒大师,前几日我去罗安寺给兄长祈福的时候,三戒大师告诉我,要我昨天夜里在城门口等着,说是有关乎兄长安危的事发生,希望我能一刻不差地准时到场。”

    “罗安寺的三戒住持?”沈轻灵的眉头兀的拧到了一起。

    罗安寺常年受上官家恩惠,毫不客气地说,罗安寺就是上官家的私产。如果不是李朝严令禁止世家大族纳寺庙庵堂为己物,罗安寺可能早就改名换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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