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刚洗过澡的竹达绘里,吹干了头发,由发根至发尾,从淡金色渐变成褐色,挑染得非常好看。
她换好绵软的睡衣,神清气爽,散发芳香, 熄了房间里的灯后,她躺进了被单里。
今天是万圣夜,给他发个消息吧。
打开手机,在line上向寒羽良发送了一句:
“晚安”。
他会怎么回复呢?也会回复一个晚安吗?还是说点别的,他现在在干些什么呢?肯定是在打游戏吧……
脑海里浮现出寒羽良身影。
还有些来自那本掉在地上的,小色书上的画面, 在她这个年纪,造成了不雅的想象。
她用被子捂住了脸。
片刻后, 又抱起枕头, 在床上扭动着,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把自己想的害羞了。
唰地一下起身。
根本睡不着!
她只好下了床,打开床前的电视机,调着节目时,刚好到了一个武打类型的电影,便双腿盘在床铺上,顺势观看了起来。
突然想起之前去武道馆的事情。
竹达绘里看向床头柜,那里是一本神凪真雅赠送的书籍,是讲述踢拳道的格斗技的,还有插图作为辅助。
对于武斗,她不算感兴趣,但也不讨厌,因为喜欢舞蹈的缘故,小时候还把“巴西战舞”当成是种高阶的舞蹈,专门练习过呢。
书籍开头的那些序言和入门技巧, 她不怎么想看,直接翻到了中间页:
“踢拳道——连段”。
配合电视上的打斗场景和背景音乐,她不自觉地燃了起来,下了床,按照书籍上的插图画面,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唰!
接连不断的小拳头挥出,基本和插图内容完全一致,她将格斗技当成是舞蹈,顺着身体自主地动了起来,脑中勾勒出动感的节拍。
天赋在此刻悄然显现。
“三连踢??一段升天,二连截”。
她腰肢一动,左腿向前蹬出,刚收回一半时,小腿一弯,转而向上踢出,几乎做了个原地的一字马。
她的柔韧性很好,此刻就利用好了这一优势,动作轻快迅猛。
右脚尖发力,全身跟着转动一圈, 想要踢出最后一击, 完成这个动作。
但是可惜, 摔了一跤。
随着做出动作, 她少许地亢奋起来,没想到和跳舞还是有着较大的区别,发力点不一样,而她是按照舞蹈的方式来练习的,所以在最后时刻失败了。
她舒了口气,坐在了床沿。
再运动下去,澡就白洗了。
家里希望她能好好学习,她也不愿意辜负父母的期望,运营的you tube账号,也有很长时间没更新了,本来是想借助那个平台积攒粉丝,赚点小钱的,但又怕爸爸知道了,失望和生气,那毕竟不是正经职业。
有些长辈的思想比较落后,在日本,他们觉得舞蹈是歌妓才做的事,所以很瞧不上,这是以往糟粕的残留,没有办法。
不能跳舞的话,能练习武术吗?
两者有相似的地方,武术却在名头上要好听些,如果能得到允许的话,没准可以把这两者做一个巧妙的结合,让她能够在高中时期也继续练习。
她看向书桌上,那本《月亮与六便士》,一条全新的道路似乎在面前延展开,让她豁然开朗。
有时候,父母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竹达绘里关上电视,躺回了床上。
她忐忑不安地打开手机,还是没有所期待的回复,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不过很快,消息就来了:
“晚安”。
寒羽良只回了这么两个字。
但这就够了。
她不是想听什么甜言蜜语的情话,反正那个家伙肯定也说不出来。
竹达绘里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傻笑了好一阵,才渐渐产生了睡意,无声地进入了梦乡。
……
天音家的宅邸。
华贵的卧室里,墙壁上贴满了照片,都快要没有一寸地方可以贴新的了,每一张上面都是寒羽良,还有不少他的生活照,拍摄角度很刁钻,得很专业才能拍到。
“好啦!”
天音琴贴完了最后一张,后退两步,得意地看着这幅巨作,以后睡觉时可以伴着他的脸入睡。
“把你弄到手。”
她精致的脸贴在了墙壁上,抬起纤细的手,抚摸着冰冷的照片,有种怅然若失感,心里空落落的。
“不行,闭嘴。”
脑中有个声音在诱惑她。
剥夺、支配、占有、独享……将他的全身心都据为己有,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美好至极。
舔舐他的脸,肌肤,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时光都奉献在与他的相处中,爱意缠绵在一起,那是无限幸福的光景。
哐当!
天音琴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摔在了地毯上,可是心里的那个声音消散不去,她已经尽力扼制,一想到要是没能抵御住这心理,可能会让寒羽良失望,她就很想哭。
“小姐。”
门口处,是那位专门送她出行的女司机,已经负责这一工作很多年了,所以平常也会在宅邸里做一些小事情,比如修剪庭院的花草什么的。
她见证了天音琴的过去和现在,当然也是唯一认识寒羽良,也明白她所侍奉的这位大小姐,为什么如此痛苦的人。
“……走开。”
“小姐,这恐怕不行。”
“别来烦我!”
“以前,那位管家还在的时候,他不是也总烦您吗?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您,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会乖乖听话。”
提到那个人,天音琴的娇躯旋即一怔,即使是那个心底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她俯下身子,坐在地上,轻声哭泣了起来。
女司机上前,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拍拍她的背。
“我该怎么做?”天音琴的询问宛如恳求。
“你想怎么做?”
“将人生全部交付于爱情,在你这个年纪,这种人也算是常见,还有人为了心上人私奔的呢。”
“别担心,你只要牢记一点。”
「人总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晚安,小姐。”
在女司机离开后,天音琴从书柜里取出了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是之前为了参演戏剧所买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看完了整本。
罗密欧与朱丽叶两个人,都是大家族里的子嗣,他们拥有荣华富贵,即使家族存在仇恨,现实中有无数的阻隔,却还是愿意为了爱情,去挑战和跨越那些困难,他们命运多舛,结局并不美满,却仍然是一场家喻户晓的史诗。
天音琴抱紧了那本书。
她要为了那个人,改变自己,不想再看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要是可以的话,她想作为女主角,谱写全新的故事。
不是作为观赏电影的看客,而是这场人生的演员。
即使是夜晚,她还是换上了一身运动服,出门想要进行长跑,但是没跑几分钟,她就气喘吁吁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次比上次多跑了一分钟。
晚饭多吃了一碗。
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了一点。
汗水永远是诚实的。
……
“天狼小姐,今年,您还是照旧吗?”
管家的神情很无奈,他知道不能强求,不管是谁去劝导都没用,天狼星绝对不肯去祭拜神灵的神社参拜,以往也是如此,她对于超自然的事物具有相当强的抗拒心理。
除夕都不肯去。
“对。”
墨绿色花纹的屏风前,她双腿盘曲,一袭黑色和服的衣角垂落在地,手里正用特制的油擦拭刀柄,她想恢复童子切安纲的最初样貌。
但几乎不可能做到了。
这算是遗留百年的文物,轻轻磕碰就会粉碎,硬度大概还比不上学校里的训练用木剑,外观也很难看,黑褐色的铁锈左一块右一块,布满刀刃表面,锈迹斑斑。
只是今晚的万圣夜,龙崎宗一郎特意来拜访了天狼家,还带来了很多糖果,在节日的寒暄过后,他进入了正题。
“跟我走一趟吧。”
“师傅,去哪?”
“后山。”
天狼星很惊讶,因为她早就听说过,在剑道场不远处的一座后山上,有着不允许被人参观的东西,那里归属于龙崎的道场,再加上拉了封条的缘故,管控很严,除了师傅外,谁也不能上去。
仆人用车将他们送了过去,停靠在了剑道场的旁边,随后,龙崎宗一郎带着天狼星,前往那座被人谣传神话的后山。
龙崎突然问道:
“寒羽良,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强,他使用那个能力,我可能不是对手!”
天狼星心中一凛,觉得这是在考验她的信念,当即战意昂扬,握紧了别在腰间的刀。
之前师傅和寒羽良的一战,让天狼星感到了压力,她扪心自问,要是让她去面对那个科技顶峰的产物,全能的代言词,她能坚持几个回合呢?
“……”
龙崎宗一郎本来问的意思是,把寒羽良作为恋爱对象来看,觉得他怎么样,没想到这个剑痴的徒弟完全误解了。
练习剑道的女性本来就不多,她们在这一行越厉害,越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作为师傅,他也很担忧啊,以后天狼星找不到好的对象,他会觉得自己不该教她剑道的,所以才为此着急,而且寒羽良的性格挺好的,想着能不能撮合一下他们俩。
他们很快就通过门卫的看守,到了后山的底部。
抬头望去,是绵延的阶梯,两旁有照明灯,所以即使是夜晚,也能看清道路,不过树林还是显得很幽深,不时刮起的晚风,更是卷动树叶,琳琅作响。
“师傅……”
天狼星的语气有点低沉。
因为在阶梯上,有着一座鸟居,这意味着山顶是一座神社,她最讨厌这种东西,所以心里很不满,但毕竟是师傅的意思,没怎么表现出来。
“你是我最厉害的徒弟,我时日无多了,但是我不能强求你接替我没能实现的愿望,你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可以去过上普通的生活。”龙崎宗一郎说着,迈步走上了阶梯。
“天狼,我输给了人类的科技。”
“但你还没有。”
“现在,转身离开,你还是个女性的天才剑道家,也可以去享受生活,或者,登上这座山,去看看山顶的景色。”
“无论你选哪个,我都支持你,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骄傲的徒弟。”
即使穷尽一生,龙崎宗一郎也赢不过“绝对能力复制”,那是全人类科技的精华,所有人顶峰能力的化身,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他,已经彻底输了。
“师傅,我不信神。”天狼星皱起眉头。
“我知道,如果你想砸烂这里,我也完全同意,我说过了,你是我最骄傲的徒弟,我完全支持你的所有选择,无论代价。”
“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也不信,慢慢地我老了,越来越力不从心,偶尔连剑都握不住了,我才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我死了之后会怎么样?”
想起自己输给了寒羽良,龙崎宗一郎叹了口气,苍老的脸庞又虚弱了很多,干枯的手掌再也没有年轻时的活力了。
他真的,很遗憾。
天狼星没有多说,抬起了脚。
踩在第一个阶梯上。
轰!
一股庞大的压力灌注在了她的身上,险些把她压得匍匐下去,艰难地支撑住,却很能再踏上第二个阶梯了。
这座神社,在拒绝她。
这里的神,在害怕她。
这股压力从何而来,无法用科学解释,因此让天狼星尤其愤怒,目光变得更加凶狠了,她绝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这种超自然的东西。
臂膀上的肌肉浮现轮廓,眼神一如既往的凌厉,她觉得这全都是心理作用,是她不想登上神社,才会在潜意识里给自己施压,根本不存在什么反常
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登了上去。
最终,天狼星跨过了鸟居,所有的压力都荡然无存,消失殆尽了,她感到一阵舒爽,很畅快。
轰隆隆——!
因为存在了很多年头,木材早已被风吹雨打所损坏的不成样子,鸟居在她迈步过去的刹那,轰然倒塌了,砸在了阶梯上,摔成了粉碎。
看上去就像在向她跪拜。
无法想象谁能压倒她。
压根不去理会,飞扬的尘土刮起了天狼星的发梢,她也依然不回头,登上了后山的顶部。
其实上面什么都没有。
荒芜的杂草,茂密的竹林,在中间有一座小人的雕像,遍布蜘蛛网,祭品也早已腐烂,散发恶臭,周围只有蚊虫。
一块断裂的木牌上,写着:
“高天——”
后面那个字被划烂,看不清了。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雕像,这里根本不值得多做停留,转身就下山了。
见她下来,龙崎宗一郎却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只有我自己。”
天狼星回答的毫不犹豫。
阶梯上,她一脚踢开了鸟居摔落的碎块,理由很简单,它挡路了。
当年的龙崎宗一郎,跟着几个朋友,第一次登上这座山时,看到那座被供奉的雕像,他们觉得自己看到了神,这里以前的确是一座神社,即使衰败了,也依然是。
他抬起了头,仰望顶部,这就是他最后的回忆之地,今后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他终于要淘汰了,从前害怕的死亡,现在居然能坦然接受,真是不可思议。
耳畔传来只有他能听到的钟声。
很响,很烦人。
天狼星见他驻留在原地不动,说道:
“师傅,咱们走吧!”
龙崎宗一郎愣了一下,神情稍显迷茫,他从困惑中回过神来,看到天狼星的脸庞,他很欣慰,他知道这是他最骄傲的徒弟,答道:
“……啊,好,走吧。”
下山后,他却突然不解地问道: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天狼星如遭雷击,顿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软了下来,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像从前那样,握住了她师傅苍老干枯的手,声音哽咽凝塞。
“您说,要带我看看神。”
“啊,是这样吗?”
龙崎宗一郎已经九十七岁了,他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了迷茫和呆滞,他相信天狼星说的话,点了点头,被她轻轻拉回了车上,送回了家。
今天是万圣夜。
打扮成各种妖魔鬼怪的人们,浓妆艳抹,在街上欢呼行走着,他们在庆祝节日,看到腰间别着把刀的她,很多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天狼星逆流而上,穿梭过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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