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电影院里,黑发如瀑的少女坐在中间的位置,她以手撑着脸颊,侧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眼中倒映着电影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在看到那位花白头发的老管家,嘶吼着冲向前方时, 少女的眼睛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在这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她很孤单。
“好看吗?”
她自言自语道。
“不好看。”
她摇了摇头。
“哪里不好看呢?”
“上一秒还在开开心心地一起吃饭,转眼大家就都死了,作为电影来说,不觉得太过愚蠢了吗?观众们的情绪都还没有渲染到位啊……还有啊, 穿越时空是什么啊?幻想元素加的也太多了吧?”
“我觉得,大家应该再多来点温馨的日常,然后再死,这样才比较吸引观众。”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听不懂。”
少女并没有哭,她蔚蓝的动人双眸一如既往,平淡如水,只是因为无聊,眼皮有些耷拉下来。
“你很痛苦。”
“我不痛苦。”
“你在哭。”
“我没有哭。”
她似乎被自己的提问惹得厌烦了,抬起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起了一只遥控器,根本不去看上面的按钮,随意地按了下去。
电影的画面倒退了。
变成了赛博朋克电玩城的景象。
她看到有四个少年少女,站在最高的台子上,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领了那个塑料的奖杯,其中的那个黑发少年还取来了一只超大号的柴犬娃娃,递给了一位和她长相完全一样的少女。
“他是勇者。”
“我知道。”
“……勇者拯救公主,这故事太老套了,作为电影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都能猜到后续的结局。”
她按下了按钮,电影上的画面,又跳转到了一片金黄色的沙滩上,在那里,穿着泳装的他们在嬉笑打闹着。
“那个黑色长发的,演技真的好差啊,要是和她对戏,恐怕会尴尬死哦。”
少女对着电影里,和她长相一样的那个少女指指点点。
再次按下了按钮。
画面跳转到了夜晚的校园里。
她看到黑发的少年,被那位「演技差的少女」给捅了,勇者被公主给捅了,真是劲爆的电影开端啊。
她的嘴角终于上翘,笑道:
“这样的故事才有意思。”
“为什么有意思呢?”
“因为猜不到后续的发展。”
“未知,不是会让人害怕吗?”
“你错了,我就喜欢未知的恐惧。”
“你撒谎。”
“我没有。”
“你撒谎。”
“我说了我没有!!!”
少女转头,发出愤怒的吼声,可是等她看清了周围才发现,原来这座电影院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刚才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她舒了口气,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位上,目光幽幽地盯着电影里的黑发少年。
身旁突然有一道稚嫩的声音:
“大姐姐,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少女看去,发现那是一个黑发的小女孩,和自己五官相似,只是年龄更小而已。
小女孩哭了起来:
“我找不到我的家了!”
“武内爷爷!花音姐姐!实耶先生,早川阿姨,后藤老师……他们都不见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吗?!带我去找他们吧!”
“我想回家!”
她是「哭泣」。
哦,她是电影里的演员啊,怎么?从电影里走出来,是想跟观众互动吗?真是有趣,居然把电影代入了现实……
少女恶趣味地笑道:
“他们都死了。”
“一个接一个,死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突然间,她的身后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那是一个扭曲着大笑的少女,她的身上只有浓浓的绝望,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嘎哈哈哈——!”
“罪!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她是「疯狂」。
少女很困惑,为什么这些演员全都跑来这里和观众互动了?她们演技这么差,应该抓紧时间去磨练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是想干什么?还把电影代入现实,真是蠢啊……
“不觉得他很帅气吗?”
又一个少女出现了。
她很恬静,不像另外两个,她安静地坐在电影院里,静静地欣赏电影里的画面,看着大家一起欢乐的玩耍,她便露出幸福的微笑。
望着那个黑发少年,她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柔情似水。
她不哭也不笑。
她只是一个「观众」。
啧啧啧,终于遇到一个知道安静看电影的人了……少女起身,坐到了她的旁边,问道:
“你为什么觉得他帅气呢?”
“你为什么不觉得呢?”
这个反问让少女哑口无言了,她当即不再想理会这个无聊的「观众」,因为这家伙虽然安静,却只是安静,她只知道看着画面,却不做出任何的行动,不哭也不笑……只是在那里向往着,跟个傻子一样。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这场电影,被「哭泣」、「疯狂」和「观众」搅和了,她离开座位,转身向出口走去。
走到出口的刹那,她感受到一阵迎面的风。
是天空。
脚下是渺小如蚂蚁的人们和车子,建筑物都比自己矮的多,她能看到飘渺的云,可是却永远也摸不到。
再迈一步,就可以对天空张开怀抱。
并且,一瞬的疼痛之后,以后就再也不会痛苦了,简直就是一劳永逸啊一劳永逸……
她闭上眼,跳了下去。
砰!
疼痛之后,疼痛却没有消失。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摔在了红毯上,又回到了电影院里,周而复始,永远轮回,她无法离开这座孤独而又热闹的电影院。
「哭泣」对她说:“你要哭。”
「疯狂」对她说:“你要笑。”
「观众」对她说:“你要看。”
我是谁来着……
哦对了……
我是天音琴……
少女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失魂落魄,无力地穿过了那三个人,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重新看起了这场只有绝望的电影。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从来都没有。
这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天音琴一个人。
因为她才是「演员」。
电影里的剧情就是她的现实。
这个名为“世界”的电影院,是一座没有出口的牢笼,孤独的她永远也无法逃离,只有无休止地在这里观看下去。
看着电影里闪烁过去的画面,她绽放出了美丽的笑容,温柔的快要融化所有坚冰,那是一个幸福到极致的笑容。
她疲惫地笑道:
“我演的电影,真是好看啊。”
电影看久了,她终于困倦了。
渐渐地闭上了明丽的眸子。
她没能等来勇者。
只能幻想,有人紧紧拥抱住她。
她幻想,有人爱着自己,对她来说,离那份感情是无限遥远的,所以如果有那样的人存在,她必然愿意对应地付出所有的爱。
即使是黑暗的,爱也终究是爱。
电影院里的冷气越来越冷,最后甚至变得像是一座大冰柜,在座椅上铺满了冰霜,她的身体也被冻住了,可她却越发地幸福。
就这样沉浸在温暖的绝望里。
她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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