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接一架的简陋木筏不停的渡河,在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中,一群群猎人划桨摇橹在清澈的江水中起伏颠簸,顺流而下的同时也在不断往对岸靠拢上岸。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三百余人的队伍全部渡河完毕,徐晨和古举二人也坐上最后一架木筏,带着三匹马在一群膀大腰圆的猎人划桨护送下抵达对岸。
此时已经上午十点左右,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深秋的乌龙江两岸的山岭河滩红绿交织,色彩斑斓。
成群的大小野兽就在河滩上悠闲的觅食,另有数不清的野鸟在河滩山林之间飞翔嬉戏。
秋高气爽,天高地阔。
渡河的猎人全部按照各自部落集合列队,三百余人虽然看起来服饰各异,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完全是一支杂牌军,但每个人实则都是各部落最勇猛优秀的猎人。
他们今天都没有携带太多武器,除开防身必须的匕首短刀和一部分弓箭之外,几乎人手拿的都是套马杆和绳索等物。
虽然人人脸上都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但却没有人大声喧哗吵闹。
甚至这次都没有任何旗帜,也没有吹响号角。
这是一次要保证足够安静的大型围猎活动。
许多猎人把眼神落在徐晨和龙等人带过来的七八匹浑身湿漉漉的骏马身上,眼神更是热烈无比。
肉我之所欲也,马更是我之所欲也。
对于所有男人来说,马就是他们眼下最为热切期盼迫切想要拥有的野兽。
只要今天围捕野马再次成功,则参加围猎的所有部落都会获得分配野马的机会。
甚至许多人都已经开始相像自己以后也骑上一匹雄壮魁梧的高头大马迎风驰骋的豪迈飒爽。
不过徐晨和龙等一群军官此时的情绪确实非常的严肃认真,甚至还带有一种焦虑和不安。
因为这群野马的生活环境和乌族外的河滩完全不同,没有小山谷,不熟悉地形,而且野马分布区域面积巨大,几乎散落在方圆数十里的一片野草茂盛的河滩山坡之间。
虽然这次两组人马加起来有六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去年参加过围捕野马的熟手,而且又早早的都在部落进行过专门针对性的训练,无论技术还是配合都比去年强数倍,但面对如此开阔而陌生的环境,实际上风和龙等一群军官心中都没有太大的底气。
没开始之前都是野心勃勃。
但当真的行动开始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口干舌燥内心惴惴不安,似乎面对这群野马,要比面对去年野狼滩那上百头野狼更加让人紧张。
不过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去溜溜。
更何况眼下万事俱备,巴族山谷河滩还有上千男女老幼正在翘首期盼他们大获而归。
因此等到所有猎人整队检查完装备,徐晨也没有犹豫,翻身上马发出围猎正式开始的命令。
三百余人按照各自部族先分成十人小组,然后打乱之后三组一队,所有队都由去年参与过围捕野马的猎人首领负责带队,各队各组都混编有套马杆、绊马索、绳网、投石索、套绳等各种捕马工具。
十二个三十人规模的小队陆续出发,沿着河滩分散隐入密密麻麻的荆棘野草之中失去踪影,行进途中,各队各组之间还会不断通过野鸟啼鸣或者野兽的叫声来互相联系,以互相定位和方便支援。
这次围捕野马无论是规模还是参加的人数,都要比去年多的多。
而且各部落对于野马需求量的急速攀升,这次的围捕活动不光徐晨上心,实则其他部落更加上心。
自从去年巫主大会围捕野马大获成功之后,就在各部落掀起了一股抓捕野马的热潮,当然,几乎没有成功的,毕竟这东西跑得快而且野性十足,没有充足的规划和围捕方案基本上不会成功。
更何况还是一群马都还没学骑会的野人。
就算是风和龙这些几乎天天骑马的人,你让他们挥舞着套马杆去追逐一群野马试试,也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成功。
因此所有人部落几乎都把成功的希望放在了这次巫祝大会上,毕竟这件事是徐晨在三月的故母节上就已经定下的计划。
而从三月到九月,巴乌两族除开夏日涨水实在无法通行之外,其他时间一直都在不停观察两岸马群的分布和动向。
本来巴族到乌族之间有一群三四十匹的野马聚集,但这些野马因为对人非常警惕,观察几次之后就开始分散逃离,再加上入秋之后修建巴乌大道闹腾了个把月,这群野马彻底就销声匿迹了。
按照风等人的观察,一部分可能度过乌龙江去了南岸,一部分则进入山林不知所终。
因此眼下就只剩下了乌龙江对岸河滩的野马群。
这群野马规模庞大,数量不会低于一百三十匹,分做大大小小十多个族群,忽聚忽散,但都散布在巴乌之间对岸上下五里到十里区域之内。
为了打探这群野马的数量和分布状态,又不会打草惊蛇引起野马群的不安和警惕,风和龙等人带着两族精锐猎人小分队,前后十数次渡河暗中搜集资料,到眼下也基本上摸的很清楚了。
不过清楚归清楚,难度归难度,两者并不相冲突。
对岸这片河滩从野狼滩到巴乌中间位置,形成一个大致葫芦形状的两段区域。
上游原来是一群野狼的势力范围。
下游是一群野马的势力范围。
狼虽然凶残野蛮,擅长围猎和捕食野兽,但实际上对野马没有太大威胁,因为无论体型还是实力,野狼都不占上风。
或者说狼群的主要食物是野羊、小鹿、兔子、野鸟等中小型野兽,对野牛野驴野马这些中大型野兽的兴趣并不大,就算是对这些族群发动进攻,也只是针对其中的幼兽。
就好比徐晨穿越第一年在巴族山谷遇到的狼群围捕小马驹一样。
野狼狡猾凶残,一般不会去主动攻击成年野马,因为要是被野马撩上一蹄子,直接就瘸腿断骨的下跪,更何况野马满嘴牙齿也不是光吃草的,虽然它们不吃肉,但被啃上一口一头狼基本上就废了。
于是,下游这一段近十里的狭长型葫芦滩,便成为了野马群的安稳栖息地,就算是野狼来了,基本上也就捞几只小兽然后离开,双方并不会形成剧烈冲突。
而且这群野马的活动范围不仅仅是河滩,从河滩到附近山岭之间,还有大片低矮灌木树林形成的缓坡地带,到了冬夏时节,这些野马基本上都在缓坡山林之中生活,习性和当初乌族谷口外那群野马一模一样。
甚至通过体型和族群特点看来,两岸的野马其实就是一个种群,不过是因为食物和领地争夺才慢慢分开的。
而对岸这些野马之中,就有不少是从对岸被巴乌两族越来越频繁的活动挤压渡河过来的,生活在一起并未受到排斥。
因此可以看出,就和人类不断的要和其他族群进行交流来往一样,马群也一样,两岸的野马群应该互相有来往,通过交配来获得新鲜血脉。
正是因为如此,这种野马群之间的交流会给这次的围捕活动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
因为这会让这边的野马群对人类的警惕性大大增加。
这在此前风和龙等猎人的打探之下已经显露无疑。
以前就算在乌族河滩,猎人和马群遇上,马群最多会有些不安,但却并不会明显表现出警惕,大规模的奔逃更不可能,但他们在打探之中偶尔遇到野马群,这些野马表现的非常警觉甚至是敌意,几乎一个照面便会嘶鸣着招呼同类赶紧逃走。
这说明马群之间也有自己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法。
人类已经让这些马群产生了恐惧。
徐晨也相信,无论这一次的捕马行动成功与否,巴乌两族之间乌龙江两岸将再也不会有大型的野马群存在了,甚至有可能以后一匹野马都看不到。
因为人类如此大规模的而且日益频繁的活动,对野马的生存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一旦逃脱,它们将彻底迁徙远离人类生活的区域。
因此这一次的围捕行动,其实就是一锤子买卖。
若是这次不成功,以后再想寻觅这么好的机会就太难了。
在徐晨等人在下游行动的同时,风带着同样三百余人也照样分成大小相同的队组,分散到河滩和缓坡山林之中,加速往下游的马群逼近。
为了围捕这群野马,徐晨将打听的消息汇聚整理之后,制定了一个在他看来最可能完美的计划。
因为这片葫芦滩面积大范围广,再加上缓坡密林情况复杂,也没有一处死地可以将野马群逼进去抓捕,因此一切都只能靠人力和陷阱。
按照计划,上下游两头逼近之后,将野马群围堵在靠近葫芦腰附近的河滩,因为这个地方山坡地形略微陡峭复杂一些,野马相对来说不容易一窝蜂的就冲进去分散开来。
而这次制定的围捕区域,就在这片山坡树林边缘。
两组分别会派出一半的人在山坡附近设置绊马索和绳网,构成一个麻袋口一样的包围陷阱,一旦马群被驱赶进去之后,这些布置都会对马群形成巨大的牵制和混乱。
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则负责从河滩往山林方向挤压驱赶,让马群不至于往上下游河滩逃离甚至渡河,所用的工具就是绳套和投石索,遇到逃散或者落单的野马也能进行捕捉。
还有数十人则都是精心挑选身手敏捷的套马汉子,他们人手一根套马杆,其中大部分都是巴族乌族精通骑马的精锐猎手,一旦野马群发生混乱,他们就可以冲进马群乘机抓捕,只要野马被套住,基本上就跑不掉了。
一切计划都已经在巫主大会前几天都布置完毕,所有任务也都分配到各小组军官甚至核心小队成员。
至于从未参加过围捕野马活动的羽公族和客邀的有穷族、塌革族等部落的猎人,这些参与的猎人主要是作为辅助力量,比如拉扯绊马索,驱赶马群等。
反正多了两百多人参加,让这次的围捕行动的入手充足了不少。
而巴族拱火族去年参与过捕马的猎人,今年都成为了围捕的主力。
时间一晃就过去两个小时。
徐晨带着古和举等人骑马站在一处略高的土丘上往埋伏处张望,四周还有十多个背弓提刀或者手持长矛的巴族猎人守护。
这次围捕野马的活动他不会参加,因为人数已经足够多,这种以身犯险的活动他不愿意掺和。
另外这次参加围捕的主力都是各部落最勇猛和擅长围猎的猎人,比他这种要力气没力气,要速度没速度的弱鸡野人强多了。
更何况他也想借此训练一下风和龙等一群军官的领队配合和指挥能力,以为将来单独带兵外出做一些准备。
虽然还不知道两支队伍眼下具体布置如何,也看不见马群,但通过河滩上和灌木荆棘的摇晃和野马嘶鸣奔跑的动静,徐晨大致还是能够判断出此时河滩上的野马还没有发现大量人类靠近的迹象,虽然有些地方出现一些骚乱和动静,但并没有形成大范围的马群剧烈活动。
就在一群人等的心焦的时候,突然远方山坡边缘传来一声尖利的哨音,然后就看见一条细细的红色烟雾升上天空,
徐晨脸色一喜。
这是他专门为这次围捕野马准备的响箭,其实就是在箭上绑一根柳笛,一但发射出去就会发出尖利的响声,至于红色的烟雾,则是同样绑在箭上的一管丹粉,在射出去之前拔掉堵塞的布条,箭矢飞上天的过程中就会漏出来形成这种红色的烟雾痕迹。
此箭射出,就表示一支队伍已经完全布置好埋伏和口袋。
片刻之后,在上游葫芦腰附近河滩上,也有一支同样的响箭射上天空。
两道红色的痕迹在碧蓝的天空之中看起来非常的清晰惹眼。
而马群对这两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哨音毫不在意,更不可能去观察到天空的红色烟痕,仍旧毫不自觉地在浓密的野草河滩和荆棘丛林之中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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