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悠悠酷似人心,仿佛可以见底,却其实不能见底,能见到几尾游鱼的心思已不容易,堆磊沉积暗沉难辨的,最好不去惊动。

    雷风起笔直站立湖边,身躯仿佛参天树,感慨波浪般浮出。

    曾几何时,昭勇郡王府自避祸出京后,也是不谙世事的度日,大漠风雪如刀,一家人却快活就行。

    那最好的日子里风沙苦,心里却安然。

    如今他为寻真相和支持来到内陆,恰逢春暖花开盛景无数,遇到小虞、薛猛虎、赵又林、太平侯也人才济济,薛猛虎心术不正,却不能说他没有聪明才智。

    内陆确实比边城好的太多,可是雷风起在日光下眯眸,透过湖水看到的还是那一片无垠的大漠,点缀几个绿洲。

    思念如织网罗自身,他想家了。

    “爷,”几个船夫走近哈腰,装的还挺像穷苦人:“多谢爷们又雇用一年,又赏一年饭碗,这船我们开走,就按爷们吩咐的地方等候。”

    在哪里等候呢?

    雷风起也不知道前路如何,遇到小虞兄弟以后,以她行程马首是瞻,船夫不过是打声招呼,你们要行陆路,我们把船开到安全地方放好。

    淡淡道:“去吧,路上小心,顾好自己温饱。”

    “是。”

    雷风起忽然想到:“还有五爷的琴,也好好收着。”

    岸边空旷,虞雾落字字听见,只挑眼看看没有多话。

    船夫是雷七的人,船是购买下来,如今不用这船也不担心无处可放,雷七兄的人自然会收好它。

    她背好自己衣裳包袱,轻抚腰间刀,也是顾好自己就行。

    苗保随后下来,大包小包,背着包袱。里面装着姑娘五爷的木碗、茶吊子、香油、酱菜、果子酱、干净帕子几大叠.....只有一个小包袱里三套衣裳属于他。

    “嘿呦,嘿呦”,高山夸张的喊着号子,抱着包袱,背着包袱,扛着包袱下船,咧嘴笑着很是开心。

    雷风起向天翻眼,在高山经过自己时,低声调侃:“放船上也不会丢。”

    “钱放身上最安心。”高山一本正经:“这可是我兄弟的钱,我兄弟交给我了,我就得在眼前看管着。”

    “说的不错。”雷风起一本正经的讽刺他。

    这又是小虞的钱了?

    平时说起来,守财奴天天张口就是我的钱,我的钱,总算也有明白话出来,地宫里珠宝是小虞的,没有小虞出不来也进不去,野店弄来的珠宝也是小虞的钱,这肯定没错,薛猛虎奔着小虞才出现,小虞奔着他才去野店算账。

    赵亭功抱着大包袱,背着大包袱出来,自己的小包袱悬垂在手臂上,雷风起忍俊不禁:“亭功兄弟,你帮高山干活记得多要钱。”

    “不啊,你们管我吃喝呢。”赵亭功从珠宝包袱后面露出面容,欣喜的神情里,眼神不时瞟向腰间。

    他带一把佩剑出来,现在又多系一管箫。

    虞雾落从无尘主人房里拿出几件乐器,因为太生气了,大家都装想不到,雾散开船就走,把乐器带走。

    她和雷风起较喜欢琴,几根笛子也不喜欢,长箫就归赵亭功。

    逍遥度日的无尘主人成天怕俗气,两个童子也出言不凡容貌可爱,他那里找不出没有差的东西。

    长箫由天然生成的紫竹制成,不知被主人润养几代,外表光润仿佛紫玉,赵亭功心爱的不行,晚晚拿帕子擦过来擦过去,睡觉也放到床头。

    刚从仙境中出来,又得到一件珍贵物品,赵亭功生怕不多干活,对不住自己得到的东西。

    珠宝包袱有一部分在他身上。

    一行人会合,虞雾落、雷风起、高山、赵亭功和苗保,大家互相看看,五个人里四双眼睛看向虞雾落:“去哪儿?”

    虞雾落大乐,抬手指个方向,神气活现道:“上路。”

    “嗯哼。”雷风起打个喷嚏。

    虞雾落把方向挪挪。

    “嗯哼。”雷风起又是一个喷嚏。

    虞雾落又挪挪方向,雷风起没言语了,揉着鼻子喃喃:“雾大会受寒,这湖,我无福消受。”

    虞雾落转过脸,悄悄扮个鬼脸儿,当先走入草地。

    大约一刻钟后,一群马悠闲吃草,猛的出现眼前。

    “哈!”虞雾落开心奔向大黑马:“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生得神骏,每回都能寻到我,实在聪明,就叫你慧驹吧。”

    雷风起不知道该怎么措词说明这是公马,它也有名字,名叫黑骥,慧驹听着像母马。

    “慧驹,你喜欢这名字吗?”虞雾落笑盈盈。

    大黑马不耐烦拱她,催她赶快上马。

    显然,它不喜欢乱改名字。

    高山特意绕几步,从雷风起身边走过,小声坏笑:“你的马没了,嘻嘻。”

    赵亭功惊呼声晚一步发出来:“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马,蹄铁重新换成新的,马鞍也换掉,哎哟,”

    他不好意思看看几个人,这马不可能变戏法般自己离开又自己出现,只能是虞五雷七高山的手段太高。

    他歉意的道:“那天逃走,我忘记马鞍上刻的也有赵家字样,换掉最好不过。”

    他也心满意足上马。

    虞雾落心花怒放,扬鞭前指,这回方向随意而身边再没有喷嚏出来:“上路!”

    ......

    顺兴郡王面无表情看着送来的一叠画像,书房被劫后,试图画出对方容貌方便捉拿。

    那晚书房里当值的先生回想着画,客栈里掌柜回想着画,守城门士兵也回想着画。

    不会画的派去画师。

    他猛的一拳捶上案几:“这都是什么!”

    每个人画的都不一样。

    当值先生众口一词,只看见高个有胡须的男子进来,再就是一阵带着人影的风,守书房院门和府门的人说有个中等个头的一起,但书房当值的人直到晕倒,没人见到另一个人模样。

    对客栈掌柜不指望,他出于怕客人报复心理,及还要做外来客商生意,他极可能画错。

    守城门士兵在清晨应该看的清楚,可是剑光起来以前,他们只顾着搜查进城出城的人,然后那一行人仗着剑快马快,冲到城门洞里,伤了十几个,都只看剑光没看容貌。

    丢了小印及贵重信件,顺兴郡王丢了大人,他不会自挖伤疤,贴出缉拿告示,事实上他正面否认王府失窃。

    可真的画像总应该有一张,像五分也行,像三分也行。

    面对各处送来眉眼迥异的面容,顺兴郡王无计可施,一口气憋在胸膛上,不上不下的异常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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