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高纬都小心翼翼…
早朝免了,也不召见大臣了,连宫门都懒得出了,整日就守在我的祥德宫,唉声叹气。
也难怪,他一连遭遇两件大事,惊魂未定,杯弓蛇影,也是情有可原的。
高俨谋反,本该是他耿耿于怀的大事,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对和大人的死,悲痛惋惜!
但我的心里却万分惬意,嫉恶如仇与慈悲为怀相碰撞,我竟会有失去悲悯心的时候,只叹自己世俗心太重,终是没放下怨恨嗔痴!
还有让我更为欣喜的事,那就是没有和大人的阴谋诡计,毛夫人大可返璞归真,尽情与我做好姐妹了!
“毛妹妹和彭妹妹,整天以泪洗面,陛下可有去看过她们?”
高纬点点头说道:“和士开死得突然,她们两个难免伤心,晚些再去瞧他们,这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时小蝶牵着高恒从内殿走了出来,说道:“太子啊,父皇来看你了!”
高恒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个头也长大了一些。
高纬一把抱起高恒,说道:“恒儿乖,快叫父皇!”
高恒咿咿呀呀地看着高纬直笑。
我笑道:“再过些时日,恒儿便能开口说话了!”
高纬又抱着高恒逗乐了一阵。
我见时候不早了,便对小蝶说道:“带太子去睡吧…”
小蝶带了高恒去了内殿,其他宫人们也知趣的避开。
高纬将我搂在怀里,甜密地相拥在一起。
我的脑海里又回想起虎玉光为高俨开脱之事,他以正义刚烈直赞高俨的秉性,又
恰是我心底对高俨的一贯评价。
“陛下会定俨皇子造反之罪吗?”
“造反?他哪有那个胆?大将军都说,他只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顽皮少年,哪懂造反之事!”
高纬并不愿意承认,应该是念及兄弟情分吧,但更可能是给自己台阶!
终究,那日他在朝臣面前,吓得六神无主,说话都哆嗦,如此窝囊,还不如不承认造反更好!
我不禁有些心疼,也不说破,让他在我面前逞逞天子威风,消消心中晦气。
“陛下独享天威,振慑天下,俨皇子少不更事,陛下是不会追究他的过错了吧?”
“朕已经饶了他了…”高纬听了我的恭维话,很是惬意,将脸慢慢凑近到我脸上。
我迎了上去,吻上了他的唇,只想以柔情洗净他心中的郁气。
天亮了,我睁眼醒来,见高纬还在睡梦中,便痴痴地盯着高纬的脸,看他睡得如此安宁,似是久不得眠的人,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一般。
我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这暑夏的天,一大早便开始热了起来,我轻轻地为高纬扇风,不愿打扰了他的好梦。
帐外依稀有人影晃动,我便轻手轻脚地披上纱衣,下了床去。
揭开帷幔,原来是小蝶在外面,焦急不安。
小蝶拉着我,往外走了几步,说道:“骆将军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好象要紧急的事情!”
我倍感意外,赶忙走了出去,就见骆天宗正在外面,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拜见娘娘!”他见我出来,连忙参拜。
“兄长,有什么急事吗?”我问他。
“母亲昨夜一宿没归!”骆天宗开门见山,话语急切。
我心中一震:“母亲可有派人传过口信?”
“没有,什么音讯都没有,”骆天宗愁眉苦脸,又悲又急,“都怪我,昨日不该把母亲一人留在宫中!”
我不由得也担心起来,一边又安慰:“不能怪你,母亲常常在宫中走动,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可有问过守门的侍卫,昨日有没有见过母亲出宫?”
“问过了,都说不见母亲出得宫去!奇就奇在这里!”他眼中湿润,声音哽咽。
我心中寻思一边说道:“莫非母亲仍然身在宫中?那母亲必在东宫旧居!”
“仍然没有,我早就去寻过了!”骆天宗摇头叹气。
我越发着急了,陆夫人怎会凭空消失?
“齐儿,你在哪里?”殿内传来高纬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他正光着身子,只穿着亵裤,很是不雅。
“小蝶,你去伺候陛下更衣,我与骆将军去一趟内侍省,看崔公公有没有头绪!”
“好的,小姐!”小蝶应声走了进去。
.......
“参见德妃娘娘!骆将军!”
我们来到内侍省,计奴率一众太监行礼迎接。
我抬手示意,问道:“给事大人,崔公公可在?”
计奴满脸堆笑说道:“崔大人一早便奉了太后诏令,前去冯子琮府上赐御酒去了!”
“赐御酒?”我又是一怔,不解。
“娘娘有所不知,太后所赐的御酒,便是取人性命的鸩酒啊!”计奴解释得清清楚楚。
“太后要取他性命?陛下不是赦免他们的罪责了吗?”我不由得心中一沉,只觉一股寒意。
计奴哦了一声,说道:“陛下可以下旨赦免他们的罪过,太后也可以下诏判他们死罪,终究太后的懿旨也无人敢违啊!”
骆天宗有些着急,直接问道:“给事大人在宫中行走,可曾知晓我母亲的下落?”
计奴一怔,摇头说道:“陆夫人?下官未曾见过啊,怎么?陆夫人不在府上?”
我不想太过声张,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便赶紧说道:“哦,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既然给事大人不知,便不打搅了!”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行走,商议着该去问谁。
这时,远远看见高纬走了过来。
“齐儿,天宗,内侍省可有乳娘的消息?”
“崔公公不在,计奴大人也不知情!”我摇摇头,将听到的事告诉高纬,“妾身倒听说,太后派崔公公去取冯大人的性命去了!”
“现在就不管别人了,那几个人早就该死,不是大将军一味求情,朕也要杀掉他们!”
高纬并不关心冯大人和王大人的死活,我也无话可说了。
骆天宗点头说道:“那日朝堂上,虎玉光的嘴脸,娘娘是见过了的!这般盛气凌人,强行为罪人开脱,母亲与他争辩几句,他便剑拔弩张,欲对母亲行凶,朝堂上嚣张跋扈,无视陛下圣威,也就数他了!”
高纬哼道:“这老匹夫,朕终要治他一治!”
我回想着当日之事,并不觉得虎玉光有藐视皇帝之嫌,便瞟了骆天宗一眼,有些不悦。
“兄长,莫挑拨君臣之义,当下之急,是找到母亲下落!”
骆天宗尴尬点头:“是,娘娘!”
高纬叹气说道:“乳娘这是去了哪里呢?怎么都不报个信,也免得让人着急啊?”
“陛下,臣担心,母亲是遭人胁持,被关押起来了…”骆天宗话说了一半,似有顾虑。
“被关押起来了?这是为何?”高纬不得其解。
“臣也只是猜测,只怕母亲牵扯到和士开遇难一事…”骆天宗神色黯然。
高纬一惊,眉头拧成了团。
“天宗,你猜得不错…那日朕有些乏累,让乳娘帮着批折子,乳娘一时大意,错将请杀和士开的折子,当成了修缮北宫的折子,核准落印,传达了下去!如今定是太后知道了此事,怪罪乳娘,将乳娘软禁起来了…”
“母亲在太后宫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听了高纬的话,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觉得很有可能,终究,在皇宫里,能给陆夫人治罪的人,并不多!
高纬点点头,吐了口气:“朕去问问太后,终究敢胁持乳娘的,也只有她了!”
我连忙说道:“妾身同往,得知母亲的下落,妾身与兄长才能安心。”
“是啊,臣与陛下同往!”骆天宗也急急说道。
高纬想了片刻,说道:“你们还是别去了,母亲伤心之极,失了心智,连高俨都打得体无完肤,到时候可别伤了你们!”
骆天宗看看我,叹道:“陛下说得对,只怕迁怒于我们,娘娘,那我们还是不去的好!”
我想想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
高纬独自了寿安宫去见胡太后,我和骆天宗一直守在门口,真希望高纬出来的时候,能有好消息。
渐渐的,日头偏西了,天色直接阴沉了下去。
折腾了一天,我已是疲惫不堪,可心中的担忧支撑着我,不可懒散片刻。
高纬终于走了出来,只是脚步沉沉,满面愁容。
我和骆天宗赶紧迎了上去。
“陛下,太后可知我母亲下落?”骆天宗话中满是期待。
高纬叹气道:“太后也不知乳娘下落…”
我心有疑虑,轻声问道:“太后所言…是真是假?”
高纬摇摇头:“朕也分不清,太后说…乳娘是怕牵连其中,先行逃走了,你们觉得可信吗?”
“逃走?兄长不是说,没有人看到母亲出宫吗?按理,应该还在宫中啊…”我将质疑脱口而出,因为实在不相信陆夫人会悄悄逃走,既没告诉高纬和我,也没告诉她自己的儿子!
骆天宗想了想:“母亲行事缜密,凡事皆有可能!陛下,那祖大人善卜事,何不请他卜上一卦,或许能知个一二?”
高纬点头说道:“也对,不妨让祖珽算上一算!”
事不宜迟,我和高纬赶紧驾上马车,匆匆赶往那位祖大人府上。
骆天宗骑马与我们同行,约摸半个时辰,听到他“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陛下,娘娘,到了!”
我们下了马车,就见一宅子挂着门匾,上题“祖宅”二字。
门口仆人认得骆天宗,笑迎:“骆将军大驾,容小的前去通报!”
骆天宗一摆手,说道:“陛下和德妃娘娘驾到,请祖大人迎驾!”
仆人目瞪口呆,看了我们一眼,点头哈腰退了进去。
我们跟着骆天宗进了前院,我打量了一眼,这宅子很是朴素,青砖璧瓦下,就是围墙,浸着不少苔藓暗渍,有些破旧。
这时,几个仆人牵着一瘦削男子走了出来,见着我们便躬身参拜。
“不知陛下和娘娘驾到,祖某有失远迎,望陛下和娘娘恕罪!”
高纬摆摆手,上前一步,亲自扶着那祖大人。
“虚礼何用,又不是朝堂!”
我浅礼相迎,说道:“祖大人有礼!”
祖大人呵呵连声:“陛下宽仁,娘娘宽仁…”
我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见他双目泛白,才知道他是个盲人!
祖瞎子?
我突然想起虎玉真珍嘲讽的话,说陆夫人连祖瞎子都委以重任云云,原来说的就是他啊!
虎玉真珍为什么不喜欢他,莫非他也是个贼臣?
揣测之时,我们进了二道院子,也是祖大人居室所在之处!
这里依然简单无华,连个亭台花圃都没有,除了两棵桃树,再无可观之色。
他是个什么人物,怎会比我们莫家都逊色不少?
看情形,该是个清廉之人啊…
高纬问他,“高俨闹事那日,为何不见你?”
祖大人将我们迎进屋去,一边说道:“臣那日去得晚了些,听皇宫内发生叛乱,便中途折返,怕成了陛下的累赘,让陛下两难啊!”
高纬呵呵:“临阵脱逃,也能让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若那日你在朝堂之上,凭着你这张嘴,朕也必定不会受大将军左右!”
祖大人满脸赔笑:“陛下就饶了臣吧!大将军是极度厌弃臣的,只怕臣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他取了人头了,呵呵呵….”
骆天宗明显有些急了,说道:“祖兄,我母亲不知所踪,请你卜上一卦,测一下吉凶!”
祖大人有些吃惊,问道:“陆夫人失踪了?这是何故?”
高纬忙也说道:“太后说和士开的死,与乳娘有关,一口咬定乳娘畏罪潜逃了,可守城的人都说,没有看到乳娘出宫,祖大人,你算上一算,看看乳娘到底身在何处?”
说话间,有仆人拿来了几个草蒲团,请我们一一落座。
祖大人叹气说道:“没想到真应了那句童谣,和士开费尽周折,想要扫除威胁,却徒劳无功,依然没逃脱厄运,可见一切都是天意,早劝他要多行善事,他就是不听啊…”
我心里一咯噔,对这位祖大人平添好感!
看来,他心里是有杆秤的,不然又怎么分得清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骆天宗没好气:“兄长请赶紧为母亲测算吧,好让我等安心!”
“哦,哦,来人,把我屋中两个八卦盘拿来!”祖大人吩咐身边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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