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忙拉着我,行了出去,就见一妇人身着凤袍,双眼圆瞪,立在院中。
陆夫人也站在她的旁边,脸色焦虑,对我使着眼色,又抚了一下那凤袍女人手臂。
“齐儿,快拜见皇后,行大礼啊!”
我见陆夫人这般恭谨,更是不敢怠慢,忙跪倒磕头。
“奴婢拜见皇后!”
“起来,走近些,把头抬起来!”皇后言语粗犷,怒气冲冲,“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将你们父子迷得神魂颠倒,反目成仇!”
我站起身,缓缓抬起头来,示于皇后面前。
皇后只看了我一眼,立刻目瞪口呆,连连摇头。
“罢了罢了,如此尤物,怎不叫人痴迷?也难怪你们父子,为她丢了魂落了魄…只是她…本就是为你父皇甄选妃嫔的啊,你却藏于东宫,实在是有错在先,就该负荆请罪,向你父皇赔罪才是啊,纬儿!”
高纬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低头不语。
陆夫人紧皱眉头,问道:“皇后,陛下要做何决断啊?”
“陛下想要废掉纬儿太子之位,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也不遮掩,脱口而出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夫人吐了口气,面色黑到极点。
“无论如何,太子之位不可废啊,哪一次废立国储,不会引来轩然大波?皇后,定要劝劝陛下,不能废了纬儿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陛下不听啊,他一心想要…想要立俨儿为太子…”
“俨皇子行事莽撞,怎能担此大任,这…莫不真的…要应了天相么?”
“天相?萱儿,你这话何意?”
“皇后没听闻彗星之说吗?”
“我听说了~~你…你是要纬儿逼他父皇退位吗?”
皇后凤颜大失,哆哆嗦嗦起来。
陆夫人一脸肃穆,说道:“彗星出现,是拥立新君的天示,若不遵从天意,上天必降灾祸,俨皇子少不更事,若强行立为太子,怎得人心?人心不稳,朝中必有灾祸,大启必遭天谴啊!”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皇后摇摇晃晃,陆夫人赶紧将她扶稳。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鼓乐之声,又听人高声呼喝:
“奉陛下圣命,恭请莫小齐入太极殿侍寝!”
侍寝?
和那个乱伦无耻的皇帝?
和那个残暴不仁的皇帝?
这下轮到我晕倒了,只觉身子不听使唤,昏昏沉沉地往下坠。
高纬忙把我搂在怀里,才没倒下去。
皇后愣愣地望着我,一时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忙又从高纬怀中挣脱。
就听外面催促声又起:
“奉陛下圣命,恭请莫小齐姑娘入太极殿侍寝!”
陆夫人连连摇头,叹道:“陛下也太心急了!”
高纬大步向前,往外冲去,一边大叫:“众侍卫,拦住这帮狗奴,谁敢踏入东宫一步,格杀勿论!”
宫内的侍卫得令,一一亮出兵器,冲了出去。
“纬儿,切莫惹怒你父皇啊…”
陆夫人和皇后急急地奔了出去。
他们是冲我来的,我惹躲着不见,似不太好,便搀着小蝶,也跟了出去。
只见门口一众太监,恭候一旁,领头是计奴大人,正躬身赔礼。
“太子息怒,奴婢也是奉了陛下旨意行事,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高纬气道:“本太子早已向父皇表明心迹,莫小齐是要封为良娣的,父皇依然苦苦相逼,不肯成全!那你回去告诉父皇,让他下令杀了本太子,否则,本太子绝不答应!”
计奴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是…是…奴婢这就去回禀陛下…”
计奴一阵小跑,往原路退去,看来也早吓破了胆。
其他几个太监赶紧抬着空空的步辇,踉踉跄跄,离开了东宫。
皇后哭丧着脸,走到高纬身边,拉着他的手。
“纬儿,你这样拂逆父皇,实在是大逆不道啊,赶紧随母亲去向你父皇请罪!”
高纬看看皇后,又看看我,很是无助。
“齐儿,你…你愿意成为我父皇的妃嫔,还是我高纬的良娣?”
我惊呆了!
这还用得着问我吗,我的身子不都给了你吗?
你许过的誓言都忘了吗,男人的担当又在哪里?
可这些忿忿的话语,我却终不敢说出来,只将悲愤之情化成眼泪,扑扑地往下掉。
小蝶扑通跪在高纬面前,哭道:“太子殿下,我家小姐又不是秤筐里的牲口…”
高纬又急又悲,定是知道自己的话伤了我,连忙拉住我的手,脸色变得坚毅了许多。
“母亲,我的确有愧于父皇,可是现在,我最亏欠的人,是齐儿姑娘!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辜负齐儿的!”
皇后连连摇头,很是失望。
“如果你肯为了她,放弃太子之位,从此归隐田园,我才相信你说的话…”
高纬一咬牙,气道:“若母亲逼我做这个选择,也未尝不可!”
这番话,终于让我好受了些,冰凉的心开始回暖了。
可是,如果高纬真的放弃太子之位,后果将是如何…
陆夫人急了,面色比皇后还要凌厉。
“纬儿,不可和你母亲怄气,你是大启的未来,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太子之位?!当下之急,便是劝你父皇,顺应天相,传位给你!”
高纬听得此话,面色挣扎,显然他没有做好准备啊!
皇后指着陆夫人骂道:“萱儿,我原是来找你寻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谁知你却一味挑唆,只想纬儿当皇帝!若有什么闪失,你陆萱该如何担当得起?”
陆夫人正声说道:“那依皇后之见,就忍心让陛下废除纬儿的东宫之位吗,纬儿可是你的亲儿子!”
皇后撇撇嘴,莺莺诉道:“陛下说了…俨儿也是我的儿子…他们谁当太子…对我都毫无影响…”
“纬儿你听听,你母亲好生糊涂啊…”陆夫人连连摇头,一脸幽怨。
皇后方知言语不当,忙道:“纬儿,母亲没有恶意,母亲也是没有法子啊…”
高纬正是惶然无措之际,似也没太在意皇后的话。
陆夫人叹气连连,拉着皇后的手,柔声细语。
“若此时废立太子,必定野心四起,引来国本之争!陛下子嗣众多,除了皇后你的两位嫡子,还有十几位庶出的皇子,他们早在朝中各结朋党,蠢蠢欲动,皇后就能保证,太子之位,一定会是俨皇子的?”
皇后慌了神,这自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这可如何是好,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是我的儿子,我该站在哪一边啊?我…我不管了,如今我只有去祈求菩萨,保佑你们都平安无事才好…”
皇后根本无计可施,哭着离开了东宫。
看来,这位皇后似乎并没有主见,关键时刻,她竟然选择了逃避…
陆夫人双目如炬,看着愣头愣脑的高纬。
“纬儿,如今之计,只有逼你父皇退位了!”
高纬毫无底气,哆嗦道:“乳娘…东宫仅有几百人…我…我如何能逼父皇让位于我…”
陆夫人点点头,平静说道:“若要免除血光之灾,你得听乳娘的!”
高纬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自然不想让父皇有丝毫损伤,若乳娘有良策,让父皇甘愿让位于我,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虹丽夫人如今被关押在掖庭狱,他哥哥韩石是可用的一枚棋子,你与韩石颇有交情,赶紧去拉拢他,让他听命于你!太子妃这边,我来劝说,去请她父亲驻守皇宫,以防万一…”
“夫人是找我吗?”
虎玉真珍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或许她已观望多时了。
只是此时,她一反常态,不再衣冠楚楚,妆容艳丽,而是披头散发,粉黛不施,并且只穿了件素衣,一副落魄模样!
看得出来,她比我更加伤心,想必高纬和我的事,已让她颜面无存,心如冷灰!
见她这样,我只觉愧疚,若我是她,见到自己的夫君,为了别的女人以身犯险,天翻地覆,我只怕不比她好过…
“太子妃,情势紧急,请赶紧让你父亲出兵,以防太子不测!”
陆夫人干净利落,不说废话。
“我为什么要去?”虎玉真珍冷笑连连。
高纬急了,吼道:“因为我,你的夫君!”
陆夫人推了高纬一把,说道:“这里有我,你只管去找韩石,快啊!”
高纬听了陆夫人的话,匆匆离去。
虎玉真珍无动于衷,折着一旁的花枝嗅着,象置身事外一样。
陆夫人上前一步,急道:“太子妃,火烧眉毛了,请赶紧请大将军吧!”
虎玉真珍折下一朵花来,拿在手上把玩,看看陆夫人,咯咯笑个不停。
“关我何事?”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又怎会生出这事?好端端的,你为何让齐儿去给陛下送茶水?你惹的祸,当然由你担当!”
陆夫人直言不讳,让在场之众看穿了她的阴谋!
原来如此,我算是明白了!
“呵,你都知道了…”虎玉真珍慢腾腾地梳着头发,幽幽说道,“知道又何妨?太子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我恨不得他立刻被废除太子之位!”
“太子妃,你不是想当皇后吗?纬儿被废,对你有什么好处?若太子做了皇帝,三宫六院,宠不完的美人,难道你要天天生气不成?”陆夫人出言斥责,毫不客气。
“等他当上了皇帝,还有我当皇后的分?到那时天子独大,他想废了我,让莫小齐当皇后,我又找谁理论?”
“只要有我陆萱在,我保证,你一定顺利登上皇后的凤座!”
陆夫人这句话,讲得诚恳,似是让步,更是一种交换!
虎玉真珍审视着陆夫人,满脸疑虑。
“你我素无交情,反倒有不少恩怨,我如何能信你?”
“我陆萱从不食言!若你父亲保得太子顺利登上皇位,太子又怎会不念你虎玉家的功劳?凭这一点,我就能说服太子册你为皇后!”
虎玉真珍抬头看着陆夫人,面色恢复了常态,似在权衡。
“只是,忤逆天子,大逆不道,我父亲…又怎会贸然出兵呢?”
“天命大于天子!虎玉大将军心如明月,自知天启更不可违!彗星破夜,当推新主,这个道理,你父亲自然比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更多!”
陆夫人说得头头是道,打消了虎玉真珍的疑虑。
“好,我这就前去请我父亲!我相信陆夫人一定言出必行,绝不反悔,对不对?”
陆夫人抬手起誓:“若有反悔,必遭天谴!”
“我信你一回!来人,备马!更衣!”
宫人们分头行事,很快虎玉真珍便换了一身束身衣裤,马匹也备好了。
这一次,陆夫人躬身一拜,面色肃然。
“我陆萱替太子谢过太子妃,也替大启百姓谢过太子妃!”
虎玉真珍似笑非笑,也不答话,只哼了一声,纵身一跃,快马加鞭,奔出门去。
武将家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性子刚烈,身手也颇为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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