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太子妃殿下!”
虎玉真珍看看我,似笑非笑。
“太子喝醉了,已经安寝,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而陆夫人忙着太后的丧礼,也不在东宫,莫小齐,今日可没人救得了你!”
我听了她这话,浑身发紧,冷得象掉进了冰窖一般。
“奴婢若有错,甘愿认罚,但求个明白!”
身临绝境,我便破罐子破摔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怨气。
虎玉真珍愣了愣,随即眉头一挑,目光逼视。
“听说,你想在东宫找点差使,是不是?”
我以为她带着善意,忙道:“回禀太子妃,奴婢是觉得在东宫枉受恩惠,实在过意不去,太子妃若有吩咐,只管交给奴婢,奴婢定当尽心完成!”
虎玉真珍搔首弄姿,笑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你想为东宫分忧,不想白吃白住,那我就成全你,从今天起,你就专门负责给我洗脚,成为我的洗脚婢女吧!”
洗脚婢女?
我惊呆了,这辈子我还没碰过别人的脚,帮太子妃洗脚,算不算是一种羞辱?
“怎么,这个差事,你觉得不好吗?那我就再想想,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差事安排给你……”
“奴婢愿意,奴婢只是…怕自己人笨手拙,不能够让太子妃称心如意!”
“哈哈,无妨!你放心,本太子妃会手把手调教你的,来吧!”
宫女们已经提了两桶水来,一桶冷水,一桶热水,又拿来一个玉盆,准备往里面搀水。
“你们放下,让莫家小姐来!”虎玉真珍面色冷凝,指了指水桶。
宫女们应声说是,退到了一旁。
我走上前去,舀了一些热水,倒入玉盆,又加了一些冷水,用手摸了一下,自觉热度正好,便将玉盆端到虎玉真面前。
“太子妃,奴婢侍候你洗脚…”
虎玉真珍冷眼看着我,嗯了一声,却一动不动。
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她的鞋子脱了,袜子除了,抬起她的双脚泡进水里。
“太冷了!”虎玉真珍缩回了脚。
我唯唯诺诺,又加了两瓢热水,再次将她的双脚放到水中。
“你想烫死我啊!”
虎玉真珍叫了起来,一脚将水盆踢翻。
我大气都不敢喘,急忙说道:“太子妃恕罪,容奴婢再端一盘水来!”
虎玉真珍赤脚站起身来,将我的手拖住。
“我说过,我会亲自调教你的,来,你先摸下这盆热水,不然怎知冷热?”
她说着,就把我的手塞到那桶热水里面,顿时一阵滚烫的疼意袭上手臂。
“啊~~”我本能的将手抽了出来,这一不小心,就将虎玉真珍甩到了地上。
她是有身手的,顺势一翻,便稳稳坐在了地上,并没有受伤。
而我的手已是通红,还起了一些水泡,火辣辣的痛意,已钻入了心扉,疼得我鼻子一酸,哽咽起来。
几个宫女看到虎玉真珍摔倒在地,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你好大胆,竟敢对太子妃无礼!”梳儿讨好主子,指着我大骂。
疼痛让我出离愤怒,以前劝慰自己冷静的话,便也全都忘了。
“太子妃若存心为难奴婢,何需找这些借口消遣于我!”
虎玉真珍被众人扶上榻,整了整衣衫,双眼冒火。
“我何须找什么借口,你的罪行自己不清楚吗?太后国丧,举国哀悼,你却勾引太子,行淫乐之事,梳儿你说,她该当何罪?”
梳儿得意说道:“国丧期间,敢行淫乐者,受腐刑!”
腐刑?
我大吃一惊,深知腐刑残忍无比,受了此刑,永世绝后,不如一死!
“太子只是悲于太后仙逝,哀思郁结,奴婢才安慰了几句,何曾有行淫乐之事?”
虎玉真珍听了我的辩解,冷笑不止。
“只是搂搂抱抱,似乎的确不能以淫乐而论,再说腐刑实在太过残忍,我生来又极为仁义,也不想让你受此重刑,否则,你这一辈子也就完了,这样吧,就将腐刑改成…改成…改成什么好呢?”
梳儿献上毒计,说道:“若毁了她容貌,就再也不会令太子动心了,太子妃殿下,不如…挖掉她的眼睛!”
虎玉真珍看了看梳儿,点了点头,面色幽幽。
“甚好,剜目一只,逐出宫去,怎么样,莫家小姐,这个处罚你还满意吧?”
什么,要剜我眼睛,毁我容貌?
这对一个视面貌如生命的女子而言,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我顿时心如死灰,绝望之极!
“若太子妃一意孤行,强行给我定罪,就请太子妃赐我一死!”
虎玉真珍似笑非笑,哼道:“说了只剜你一目,便只是一目,不会取你性命的,来人,行刑!”
我见她如此残忍,惶然与悲伤顿时化成了愤怒。
“既然奴婢违反的是宫规,当交由内侍省发落,为何太子妃要动用私刑?”
“我身为太子妃,惩罚一个小小的宫婢,谁敢说我?来人啊,把刀拿过来!”
梳儿已经拿了一把小刀,递给了虎玉真珍。
虎玉真珍接过小刀,说道:“把她摁住,我要亲自行刑,方可解恨!”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我按在地上。
虎玉真珍走上前来,拿着小刀在我脸上比划着。
“剜哪只眼好呢?莫家小姐,你说,是剜这只秋水暗藏,眉目传情的左眼,还是这只顾盼生辉,勾人魂魄的右眼呢?”
“若太子妃心存仁德,就请赐奴婢一死!”
我再次面临绝境,无助地闭上了双眼。
“住手!”
正在这时,陆夫人匆匆走了进来。
小蝶跟在她的身后,见我跪在地上,赶紧冲了过来,哭着扶起了我。
一定是她及时请了陆夫人来解围。
“太子妃,你手执凶器,要干什么?”陆夫人大声喝斥。
虎玉真珍晃着小刀,哼道:“原来是陆夫人,你擅闯我的居所不说,进来还不行礼?宫中的规距都不懂吗?我可是太子妃!”
陆夫人冷冷答道:“笑话,我对皇后太子都从没行过礼,何况太子妃你呢?皇帝早有口谕,普天之下,我陆萱只需向皇帝一人行礼!反倒是你,滥施淫威,以泄私愤,最不懂宫中的规距!你可知,宫中最忌讳滥用私刑!”
虎玉真珍哼哼连声,不屑说道:“我只是处罚一个犯错的宫婢,本太子妃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陆夫人哦了一声,傲然问道:“齐儿姑娘犯了什么错?”
虎玉真珍大声说道:“国丧期间,她与太子不轨,大行淫乐之事,陆夫人说说,该治她何罪?”
“太后大丧,违背禁令者,的确罪大当罚!”陆夫人哼了一声,话峰一转,幽幽说道,“既然太子妃说齐儿姑娘和太子不轨,岂不是也该治太子的罪?”
虎玉真怔了怔,强硬说道:“我当然无权治太子的罪,可是莫小齐只是个宫婢,本太子妃有权治她!”
“你是有这个权利,可是我不答应!”
陆夫人话语强硬,眼中含光,逼得虎玉真珍的眼睛开始闪烁起来。
“你…你为何三番五次与我作对,就为了这个莫小齐吗?”
“我是为了太子!听说你还把太子灌醉了?太子妃何等愚钝?举国上下,都在吃斋茹素,为太后服丧,你却擅自破除戒令,不尊太后亡灵!不仅如此,你还大张旗鼓,污蔑太子大行淫乐,哪有你这般,往自己夫君身上泼脏水的妻子?你是要昭告世人,大启有一个不孝的太子吗?”
陆夫人字字千钧,言之凿凿,数落了虎玉真珍一通。
虎玉真珍哑口无言,一屁股重重坐在榻上。
“小蝶,把你家小姐扶回房去!”陆夫人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给我下了免罪令。
“是,夫人!”小蝶欣喜万分,赶紧扶着我往外走。
“慢着!”
虎玉真珍见陆夫人如此轻视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便快步拦在了我前面,想要拾回些尊严。
“陆夫人,你有何权力干涉本太子妃?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太子的乳娘,不过是得了些许皇帝皇后的恩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本太子妃劝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小心飞得太高,疾风折翅!”
陆夫人点点头,淡然笑道:“我陆萱,一定会记住太子妃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当日日自省!不过,也请太子妃记住你今日所言,所谓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虎玉真珍冷笑道:“哼,好大的口气,你仗着私下里承受皇帝雨露,就目中无人,不可一世,难道陆夫人真把自己当成娘娘,当成皇后了!”
陆夫人不慌不忙,不愠不怒,幽幽说道:“太子妃,你此话一出,可知已犯了大罪?你看似是在污蔑我,其实是在诽谤皇帝!若是传到世人耳中,辱我名节倒是小事,但冒犯圣威,别说你太子妃的地位不保,就连整个虎玉家,都会受你牵连…”
虎玉真珍目光一凛,倒吸了口凉气,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过,我陆萱可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看在我与纬儿的情分上,就权当你没说过这些话,不过…这莫小齐,我可就带走了,从今日起,莫小齐就是我的义女,以后还有谁敢欺负她,就是与我陆萱过不去!”
陆夫人说得云淡风轻,可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者皆能感受到强大的震慑力。
我听得此话,又惊又喜,很明显,陆夫人有意保护我,这怎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小蝶见我愣在当场,赶紧把我推到陆夫人面前,说道:“小姐,快拜见义母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跪倒在地,行起大礼:“莫小齐拜见母亲!”
陆夫人满脸笑意,连连点头,将我扶了起来。
虎玉真珍自知说错了话,得罪了皇帝,不敢再放肆。
“既然陆夫人要替这丫头强出头,又给太子这么大的面子,那我身为太子妃,也当还你一个人情,就不追究了!还请夫人今后,好生调教你这义女,别再生出事来!”
陆夫人看看我,微笑道:“齐儿姑娘天生贤淑,何须要我调教?倒是太子妃,当宽宏大量,与人为善才好!”
虎玉真珍没捞到半分便宜,脸又气歪了。
“本太子妃也无须要一个乳娘教训!请夫人记住,今日我虽然只是太子妃,可是终有一天,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悔过的机会!”
陆夫人打量着虎玉真珍,摇摇头。
“若没有一国之母的智慧与气度,凭什么母仪天下?!”
虎玉真珍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那我们就走着瞧!陆夫人,你可得保重好身子,一定要熬到我母仪天下的那一天啊!”
陆夫人掩嘴而笑,“谢太子妃关心,我一定会好好调养,奉陪到底!”
虎玉真珍颤抖着双唇,冷笑道:“好,很好!”
陆夫人却平静异常,心里纵是翻江倒海,却总是波澜不惊。
“齐儿,随母亲回去吧!”
陆夫人转过身来,抚了抚我的手臂。
“啊…”我不禁叫了一声,她这才看到我手上的伤。
陆夫人责备地瞟了虎玉真珍一眼。
虎玉真珍摇头晃脑,冷笑以对,视为无物。
“走,去母亲屋里,母亲给你上点药…”陆夫人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怜惜之情。
我顿时泪水决堤,所有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哽咽道:“谢母亲!”
陆夫人亲自扶着我的胳膊,关怀备至。
这一刻,我又感受到了娘亲一般的温暖。
我们缓步慢行,往东头陆夫人的房间走去。
突然一阵光芒从天空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东宫。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往天际坠去。
这转眼即逝的壮丽之景,把我们都惊呆了。
“这是扫把星吗…”小蝶喃喃低语,不敢说得太大声。
扫把星可是晦气的象征啊…
陆夫人望着天空良久,才嘀咕了一句。
“太后大去,又遇彗星破夜,会不会是什么天示…”
我见她低头沉思,面色阴郁,也不敢说什么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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