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早,尚食局传来早膳,分至各个应召女子房里。
我愁绪满腹,无心饮食,和小蝶胡乱吃完,便坐在院里的金鱼池旁发呆。
初选就被淘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这半月路途,身心疲惫,竟然是白受罪了?
究竟是有人暗中使坏,还是自己不够美丽?
我本来是很自信的,论容貌,肯定远胜于其他美人,可事实是,我落选了…
难道我自恃的绝色,其实不值一提?
我对着水池看了看,水中的女子,明明超凡脱俗,清雅动人啊…
“哟,你们还赖在这里呢?”
水中多了两个身影,是韩香云和她的丫环。
“韩姐姐早!”
我起身浅礼,韩香云却视若无睹,态度极为粗鄙。
“崔大人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所有落选之人,皆充为宫女!你日日在此翘首企盼,莫不是还在做着娘娘的美梦?”
我的心犹如被刺了一刀,又难堪又伤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蝶见状,回击道:“落选者并不只有我家小姐一人,其他美人都在此听候差遣,为何单单我家小姐不能留在这里?”
“呵呵,听候差遣?”韩香云瞟瞟我们,傲然看天,“说得好啊,一个千金小姐沦落成端茶送水的宫女,好不让人痛心啊!若是让老天厌弃,发落到净房去洗马桶,那才好呢,哈哈哈!!”
韩香云冷嘲热讽,听得我越发悲痛了,泪水顺着脸颊直流,忙用衣袖掩去。
小蝶气道:“我家小姐吉人天相,怎会惹老天厌弃?”
“吉人天相?!明明长着一副倒霉模样,谁见谁厌弃!”
韩香云恶语连连,小人得志便张狂。
小蝶还要还击,却见崔公公领着一众太监走了进来。
计奴高声呼喝:“各位美人,都出来吧!”
少时,所有美人都出了房子,在院子里集合。
崔公公望望众人,对着计奴一伸手,计奴毕恭毕敬将名册递到崔公公手上。
“待召剩余之人,随本座前去面圣,其他落选之人,随计大人配予各司各部,其他陛下留用之人,便依旧在此静候佳音吧…”
“是,大人!”一众女子齐声应道。
崔公公领着一批美人走了,剩下来的则是落选的和留用的人。
计奴展开名册,宣读起来。
“以下列名者,随我去见掖庭令,配给分工,各司其职…毛若君,陈洁儿,钟玉钗…”
我和小蝶远远的站着,懒懒地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对我来说,这出选美大戏刚刚开幕,就结束了。
眼前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好了,各位美人,去掖庭局吧…”
计奴念完了名字,竟然也没有莫小齐的名字。
我心中一惊,与小蝶对望,她眼中满是疑惑。
“敢问计大人,为何没有我家小姐的名字呢?”
计奴愣了愣,看了看小蝶,又看了看我。
“这位美人没在留用名册里吗?”
我尴尬摇头:“回大人,民女没过初选…”
计奴皱起了眉头,吸了口气,似是不敢相信。
“这…那你们暂且还留在这里吧,待问明了崔大人,明日再来告知美人,配到哪个司部吧!”
“谢大人!”
拜别之后,计奴领着小太监们离开了。
又是忧思郁结,怅然若失的一日…
...........
第二日,计奴大人并没有前来,我到底要分派到哪个宫里,或是哪个司部,完全不得而知,这让人好不心焦。
有几只喜鹊,在高枝上叽叽喳喳,惹得我看个不停…
这是吉祥之鸟,人人闻之欣喜。
所以,我也希望它们能为自己带来一点好运。
小蝶也抬头张望着:“小姐,定有喜事!”
“有什么喜事啊,是不是莫家小姐要去面圣了?”这时,韩香云和丫头走了过来,字字讥讽,“可怜啊,凭你国色天香,绝色无双,到头来也只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我听她这阴阳怪气,心中自是恼怒,却又不得不忍让。
还击,只会惹来更多事端。
“谢韩姐姐关怀!如今,我已心如止水,不再有一丝奢求,既然无缘面圣,我自然是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依旧过着老百姓的日子…”
韩香云连哼几声:“你倒是宽心得很,什么都想得开,但我韩香云可做不到!丑话说在前头,当日我这丫头挨的二十巴掌,全拜你所赐,让我韩香云颜面尽失,名誉扫地,他日我必将加倍奉还。”
小蝶已是义愤填膺,便冲到韩香云面前。
“当日是你先招惹我家小姐,我才顶了你几句,是你出手打我,才受崔大人训斥,你这叫咎由自取,关我家小姐何事?”
韩香云眼一瞪,狠狠地说道:“又是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今日凭你嚣张,我也不和你计较,不过你等着,有朝一日我取你性命之时,可不要用你这张利嘴,向我求饶啊!”
她身边的丫环得意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家小姐昨夜已承受皇帝雨露,马上就要行册封之礼了!”
我一惊,虽然料定韩香云会蒙受恩宠,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日,韩香云有权有势,而自己却沦为卑微宫女,必定会受她报复。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恭喜韩姐姐,还望韩姐姐不计前嫌,大人大量,不要记恨我们!”
“哟!早说这话,或许我会原谅你们!可是,即便见风使舵,也要先辩明风向不是?哼哼,如今我已蒙受圣上恩宠,你才来求饶,太迟了!”
“韩姐姐,我们本无深仇大恨,还望韩姐姐开恩啊,何况,我也将沦为宫女,受人差遣,即便如此,韩姐姐还不解恨吗?”
“莫家小姐,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有仇必报--便是我的座右铭,你在宫里停留多久,我就会折磨你多久,你这千金小姐,可要挺住啊,哈哈哈!”
那韩香云得意忘形,大笑着走进屋去。
我们呆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来,再听那喜鹊,叫得竟然如此烦心。
“原来这喜鹊…是给她报喜的…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之前不该和她斗嘴的…如今她记恨在心…都是我连累了小姐…”
小蝶掩面而泣,后悔不已。
我忙拉住她的手,淡然相劝。
“小蝶,不是你的错,她本性如此,我们便是缝上嘴,她也能挑出毛病来的…”
小蝶急上心头,哭道:“她马上就要成为娘娘了,我们只怕真的要受她蹂躏了,小姐,若留在宫中,必定凶多吉少!如今之计,只有去求崔大人开恩,放我们出去吧!”
我心中惶然不安,揣摩着韩香云的字字句句,只觉得小蝶说得有理。
“好,赶紧去找崔大人!”
我一咬牙,拉着小蝶朝内侍省走去。
走到内侍省门口,几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小蝶央求道:“烦请通报一声,莫家小姐拜见崔大人!”
小太监们哪里肯依,嚷道:“赶紧离开,大人忙着呢,怎会见你们!”
皇宫之中,唯一认得的,只有崔公公,若他不出面搭救,还能求谁去?
我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求崔大人救命!”
小蝶便也赶紧跪倒一旁,和我一道,恳求起众太监来。
“求崔大人救命!”
小太监们急了,只好赶紧跑去告诉公公。
终于,崔公公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这成何体统,赶紧起来!”
我已是泪眼迷离,哽咽说道:“请大人救命!”
崔公公一怔,一脸茫然。
“所为何事,如此严重?”
我又见到他脸上的慈悲,惶然中看到了希望。
“大人知道的,前几日,那韩家姐姐受到大人责罚,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报复我们姐妹,听闻昨日她已受召侍寝,很快即行册封之礼!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小蝶也连连磕头,口中说道:“求大人救命,放我家小姐出宫回梁安吧!”
不知何故,这崔公公面色沉重,连连叹气。
“你们不能出宫啊…你们怎能出宫啊?”
小蝶哭求道:“崔大人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可想啊…”
崔公公摇头说道:“你们是受懿旨应召入宫的,出宫必须持皇后凤令啊…出宫一事,不用再提!”
小蝶不无怨言地说道:“崔大人,当初是你钦点我家小姐的名,要她入宫应召,只是为何一路风尘,千里迢迢来到皇宫,大人突然又不管不顾了呢?大人不是说过,我家小姐容貌国色天香,必定会蒙受圣宠的吗?却为何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一番话问得崔公公垂下头去,无言以对。
“哎,一言难尽,有些话…本座不能说啊…”
我已从崔公公的面色读出他的无奈,莫不正是印证我和小蝶的猜测吗?
自己无缘圣宠,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啊!
“求大人开恩,救救民女,既然不能提早出宫,还请大人庇佑,在宫中安然度过这一年,民女也无怨无憾了!”
崔公公看了看我,眼神无比怜爱。
“你啊,大可不必惊慌,命中给你安排好的,你逃也逃不掉!言多必失,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否则必招来杀身之祸,对你,我给你几个字,几句话,你听好了…”
大可不必惊慌?
我和小蝶对望一眼,停止了哭泣,虽然不知他话中玄机,但心中满是期待。
“请大人指点!”
“忍辱负重,逢凶化吉,”崔公公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拨云见日,苦尽甘来!”
忍辱负重,逢凶化吉,拨云见日,苦尽甘来!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几句话,似懂非懂,但看到崔公公神情坚定,目光慈悲,又不由得选择相信。
回到居所的时候,看到一堆美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蝶打听才知道,那韩香云已获封“虹丽夫人”,赐了宫殿,已从这里迁走了。
.........
又一日,清晨,依旧有人传饭,然后未曾面圣的美人,去了东堂,留在这里的女子越来越少了。
至于我的去处,依然没有人管,实在是烦躁不安。
和小蝶漫无目的闲逛,看到远处有座花墙,高高的爬满了蔷薇,很是好看,便走了过去。
近了,又听到墙内欢声笑语,传出女人们的声音。
我从枝叶缝隙中朝里望去,里面的女人个个华服鲜亮,浓妆艳抹,不由得猜测于心。
“这莫非就是宫里的娘娘?”小蝶有些好奇,瞟瞟我,将脸上的笑意又收了回去。
是啊,他们仪态万方,早已飞上枝头,荣耀一身。
咦,有位娘娘好生面熟,好象是梁安郡和我一起进宫的那位…那位…
“小蝶,那位女子叫什么,我一时忘了…”
“姓沈,是我们莫家沈教头的女儿…”小蝶脱口而出,似是早就看见了她。
说实话,沈教头的女儿姿色一般,我敢肯定地说,比我逊色不少…
而另几张面孔,也绝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是…
可是如今他们成了娘娘,而我…
“你们两个宫婢,竟敢擅闯御花园!”
那刁蛮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我不寒而栗。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害怕也最讨厌听到的声音。
韩香云和淑玲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
如今,她可是虹丽夫人,身份大不相同,排场自然也不一样。
“给韩姐姐请安!”我知道她已荣升为夫人,忙拉着小蝶躬身行礼。
“你们是何等身分,竟如此怠慢!?”丫环淑玲却不乐意了,大声责斥道,“如今我家小姐贵为虹丽夫人,你们还这么不识礼数,赶紧行大礼,行大礼!”
我虽极不情愿,可知道如今身分尊贵,无可奈何,只得拉着小蝶双双跪地,行叩拜之礼。
“拜见虹丽夫人!”
韩香云一身华服,金玉满头,鄙视之情洋溢于发丝。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分,这御花园是你们能来的吗?”
我忙赔罪道:“我们不懂规距,还请夫人见谅!”
韩香云双眼圆睁,冷笑:“你们确实是不懂规距,只要受点皮肉之苦,自然就长记性了!淑玲,打!”
“是,夫人!”淑玲高兴坏了,如今终于可以报复了,便窜上前来,扬起手!
小蝶怕她伤着我,赶紧上前,挡在前面,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住手!”
这时,就见一紫袍妇人带着几个宫人,走出园来,大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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