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兮!光阴兮!”

    这是理论修家黄粱在其著作《劫仙》中反复出现的感慨。此书中所指的劫,是佛家趋近无尽光阴的时间概念。黄粱坚定的认为,只有在无限的时间长度中,才能觅得仙的踪影。

    “天天看这些。啧,小子,你这可是有点不务正业啊。”

    文歧抬头,放下书,看着旁边档口摆灵鱼垂钓摊的老余头道:

    “火爷。我还年轻,这辈子不能只当一个在集市摆摊的九品释命师吧?就算咱爷们理智一点,不谈梦想,但总得有点念想吧?”

    老余头笑,问:“那看到那些出大名、赚大钱,修士见了也要气气的六品命师真不会眼红?”

    “呵,谁去殡仪馆不鞠个躬?命师这玩意沾因果、损寿数。不是没有办法,谁会走命师这一条路?”文歧摊手。

    “你知道就好!沉心静气,总会有办法的。”也是知道文歧情况的老余头感慨,道:“其实你手上那本书,我年轻的时候也看过。”

    “那得请您传授一下心得咯?”文歧。

    “屁的心得!通篇废话!”老余头直接下了断语:“说什么资源、资质、气运只是表象,本质上,成为修士的门槛只有时间。甲子聚灵满、百年立先天,只要能活的够久,人人都是修士。哼,这就是一本古代畅销心灵鸡汤。跟现在机场书店里面卖的那些《跟我学,你也可以聚灵》的垃圾没什么本质区别。”

    文歧哑然。

    “不过他的一个观点我是认可的。”老余头话风一转。

    “哪一点?”文歧好奇。

    “只有在每一个修行阶段都投入大量时间夯实基础,才能走的更远。虽然,这也是一句他娘的废话。”老余头。

    天,就这么被聊死啦。

    时间接近七点半,文歧他们所在的淞江市潜渊区朝华休闲集市终于迎来了些许的人流。

    因为正值仲夏,傍晚的室外仍有余温。又加上昼夜的温差使得空气中弥漫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迷离且并不会让人感到舒适。

    文歧的命摊很小,一桌三椅而已,租金却要两千。旁边老余头的场地略大,却也只有一口大缸,围了几个小凳子。老余头则是在摊位后面的空地处,放了一张躺椅。

    一个路过的年轻人看了看挂在档口外的简介,上前询问老余头:“大爷,您这里真有寒月、星剑、霜雪、赤火这些珍品灵鱼?”

    “小伙子放心。咱们这是区里直管的正经集市。要是不信,你就先围着缸边看会儿。”老余头保证。

    小伙子倒也谨慎,还真就照着老余头所说的那样趴在了缸边。

    目光却先被那口大缸吸引,道:“大爷,我看您这聚水缸也是个古代修士用过的物件,干脆卖了退休不好么?还省的天天出摊了。”

    “呵,你以为我不想?残了,卖不上价的。”老余头。

    正如老余头所说的那样;缸很古旧,缸角处还有些残。缸身上除了图案已经斑驳不清的浮纹錾刻之外,还有几道裂璺,锔着百十颗钉子。

    缸中水清至极,偶尔能看到几道金鳞闪过,确有珍品灵鱼的特征。但是因为圈口大小的限制,灯光难进,所以水中大底还是黑的。

    看了一会儿,小伙子又问:“大爷,您这缸里有多大?”

    “不大不大。毕竟是个残缸不是?小伙子你钓还是不钓?人要上来了,再看下去,要耽误我老人家的生意啦。”老余头似乎是被问烦了。

    “行,二百块钱十分钟是吧?我钓。”小伙子说着给钱,然后拿起一跟放在一旁的竹质鱼竿,坐到了缸边的凳子上。

    鱼竿很短,线也不长。自己绑上长短合适鱼线和坠子,把空鱼钩扔到了水里。然后小伙子聚气凝神,代表着灵气的莹莹光晕就从他的掌心发出,沿着鱼竿和鱼线,在水中空钩处凝聚出了一个珍珠大小的光点。

    钓灵鱼,自然要用灵气。

    “小伙子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聚灵二重了。”老余头瞄了一眼,就道。

    “老爷子好眼力啊。”小伙子笑道。

    “亏了亏了。我这里虽然规定可以钓十分钟,可大部分人的灵气根本坚持不了十分钟。而且想必聚灵二重的灵气,对我的那些灵鱼诱惑一定很大。”老余头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没事儿大爷。真要是钓上来了,我再给您补一点。”小伙子越发自信。

    “行,小伙子大气。这样,你要是钓不上来灵鱼。我也不收你钱了。”老余头。

    小伙子自是应承,笑的更开心了。文歧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疼了小伙子一秒钟。然后,他也开张了。

    一个身材高挑,带着口罩、墨镜的女人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您好。要释命么?”文歧。

    女人看了眼文歧,愣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挂在文歧档口上标记着照片和九品释命师-文歧的执照,才道:“刚才倒是没注意。也是没想到会有你这么年轻的人做释命师。”

    “家里条件不好,却也要吃饭啊。”文歧苦笑着解释。

    就像之前文歧自己说的那样,命师这一行损寿数,沾因果,一般都是年过三旬,修途无望,又没有什么其他天赋的人才会选择从事。

    女人包裹的严实,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

    “那咱们就开始吧。”文歧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和边上的小铜盆道:“写下你的姓名、生辰,然后折好仍在盆里。”

    “不用。我自己带了。”女人说着,将一张已经折好的纸丢进了小铜盆里。

    文歧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铜盆的边缘,盆中的折纸随之无火自然。火苗烟雾升腾间,文歧眼中闪出微弱的,彩色光晕。

    柳絮随风起,雪落四月溪,朱鹮衔草绿,归期未有期。

    文歧心有所感,起笔誊写。落笔前,又在几个字下方点上墨,随即将纸推到姑娘的面前,道:“您放心,作为命师,为户身份保密是我们的职业道德。所以,你想问什么呢?”

    女人看着被墨点中的三个字,应当是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将口罩摘了一下,又重新戴上。

    时间虽然短暂,却也让文歧看清了口罩之下的容颜,正是已经红了十年之久天后柳月溪。

    按照常识,九品释命师通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所以柳月溪根本就没想过会被看破身份。惊讶之下,就试探着问了句:“事业?”

    “柳絮飞扬,四月暮春,这正是一年中的大好光景。所以事业自是无虞。”文歧笑着说道。

    “可网络上都说我现在番位下降了。”柳月溪反问。

    “柳絮只是像雪又不是真的雪。相反,它还是种子与希望。”文歧不慌不忙道。

    “所以,我的命很好?”柳月溪来了兴致。

    “命无好坏之分。”文歧轻道:“柳絮终是飘零。溪水盛夏也冰。朱鹮生性孤僻。不是独处清冷雨夜,谁又会想起归期呢?”

    “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桃花差的人?平时都不关注我的绯闻么?”柳月溪扬了扬眉毛。

    文歧只是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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