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看着眼前已经陪伴了自己五个春夏的出租屋有点失神。

    昨天他收到爷爷病危的通知。

    虽然他早有准备。

    毕竟,爷爷都一大把年纪。

    八十好几了。

    去年摔了一跤之后,他老人家身体就大不如前。

    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唉~”

    叹了口气,张乐拿起行李,留恋般眼神,充满复杂地看向出租屋最后一眼。

    毕竟,这地方,自己爱过!

    ......

    “爷爷~”

    看着病床上已经毫无生息的老人,张乐忍不住痛哭起来。

    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远,旁边婶子忍不住劝道:“小乐,别哭了,”

    “你看你哭的,你爷爷在世时可希望你开心呢。”

    王婶不说还好,这一说,让张乐想起了爷爷的好,哭的更厉害了。

    “爷爷啊,你怎么?”

    “小乐一个人以后怎么过啊?”

    “唉~”旁边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乐子,别,”

    “你还有婶,还有叔,别难过。”

    “乖啊。”

    说完婶子自己也忍不住偷偷抹了把泪。

    张乐一边抹泪,一边哭。

    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平复下悲悸的心情,起身向婶子问好。

    “谢谢~”

    “婶。”

    张乐哽咽道。

    王婶拍拍小乐后背安慰道:“谢啥。”

    “都是一家人,”

    “你要好好的。”

    “听话,”

    “啊。”

    小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农村红白喜事都有讲究。

    一番流程下来,让心里早也疲惫不堪的啊乐,在肉体和精神双重打击下,终于昏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要不是有呼吸,吓的王婶还以为小啊乐去了。

    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叔叔们通知他收拾遗物。

    由于张乐从小父母双亡。

    但作为家族一份子。

    爷爷剩下的东西,张乐也有一份。

    “土地什么,我就随便点吧。”

    张乐指着外面山包道。

    “就山那面好了。”

    啊乐这随手一指,几个婶子立马面带笑容。

    但几个叔却垮下脸来。

    “阿乐啊。”

    二叔弹了弹烟屁股,然后猛吸一口,随手把烟屁股扔掉,缭绕的烟雾熏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郑重道:“啊乐啊,你这样弄,公社大队,十里八乡亲戚,怕是要戳你叔几个脊梁骨啊。”

    “换个法子。”

    听闻二叔言,刚才还暗自高兴一番的婶子们,瞬间明白过来。

    几个妇女你推搡着我,我推搡着你,转身往屋外走去。

    几十年的农村习俗,让她们明白。

    这种事,已经不是她们能决策的了。

    要知道啊乐独门独户。

    她们可不敢开口。

    怕被十里八乡亲戚邻居们,讽刺她们吃绝户。

    人情世故,她们可精着呢。

    二叔发话后,张乐没出声。

    六叔发了一圈烟,几个抠脚大汉“吧吱吧吱”地点了起来。

    一支烟都烧了半杆了,大家谁都不开口。

    就这么沉默着。

    最后还是有冲劲的三叔沉不住气,开口道:“二哥,大哥不在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你说呗。”

    旁边四叔也符合道:“对哦,几大兄弟都在这里,你要那个注意撒。”

    旁边五姑爷没说话,只是掏出烟,站起身来,打了一圈又坐了回去。

    看着二叔接过烟,又续上。

    那故作深沉的样子,让六叔有丝不爽。

    挪了下屁股下的凳子,直接道:“照我说。”

    “大家几兄弟的田土重新划一下,”

    “你看东一块西一块的,”

    “不如集中区域划一下。”

    “大不了我吃亏点,少进田土,多进山。”

    二叔听到这里,看着一个个踊跃发言的兄弟们,忍不住出声打断道:“那房子怎么办?”

    “乐子娃儿不可能不住吧?”

    “现在外面打工,”

    “将来呢?”

    “修房也要地基的。”

    二叔这一发言,大家都愣住了。

    这才想起。

    由于打小阿乐就一直跟随爷爷。

    小时候大家都是吃一锅饭。

    房子都是老屋基。

    后来农村兴起修小楼之后。

    慢慢地地方对宅基地越看越严了。

    而老房子的宅基地,早被他们哥几个,以老宅基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占完了。

    由于当年大家修的时候,农村宅基地还没控管这么严厉。

    当时谁也没留意。

    现在一下子提起。

    “要不?”

    三叔弱弱地试探了句。

    “山包顶上那庙~”

    说完还不忘指一指。

    “好几百平呢。”

    “将就修点?”

    三叔说完便喏喏地坐回去了。

    “这个可行!”

    三叔坐下去了,倒是五姑爷开口了。

    “反正都是房子,”

    “又在你们地盘,”

    “拆了修两间就是了。”

    “别个以前时候还是正宗老房子呢。”

    所谓老房子,是指庙下面几栋屋。

    倒退几十年,爷爷的兄弟还住过呢。

    后来由于分地原因,才搬了出去的。

    这庙子山包周围土地才让爷爷进了的。

    “好,就这样。”

    四叔一个拍板。

    “我去找镇里聊会,”

    “人活着总不可能不让别人不住吧?”

    四叔这一说,大家都心底也明白。

    地方其实相当于和稀泥。

    反正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批给小乐,免得到时候有问题到处闹。

    再说了,那房子本来就在自家土地上。

    只是以前没人认领而已。

    现在小乐只需要花点钱修一番,那就是有主的了。

    “那就把那片山地划给小乐?”

    随着二叔拍板。

    其他几个叔纷纷表示同意。

    “对了,”

    二叔又掉过头来,对着四叔三叔道:“山脚下面两块土,你们让出来,好让啊乐将来修条路。”

    三叔四叔闻言,直接表示可以。

    农村其实也没什么好争的。

    都是些鸡屁狗灶的事。

    山地划分确定之后,也算结束了爷爷死后最后一件事。

    人生就是这样。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

    “乐子,看地盘啊~?”

    看着在山包顶转悠的张乐,山脚下邻居秦叔不由开起玩笑来。

    “是啊,转一圈,踩它几脚,留个脚板印。”张乐也回应道。

    “老秦叔,你在干嘛呢?”

    老秦叔直了直弯曲的腰,扶着锄头歇着气道:“还能干嘛,刨土呗。”

    “倒是你娃儿,准备在家待几天?”

    张楚迷惘了下,从山包上看向远方。

    你别说,这山包视野还不错,起码能看十里远。

    “我打算不出去了。在市里找份工作,先将就着。”

    秦叔闻言笑了笑。

    不是觉得不相信,而是本地工资太低,年轻人小伙子们,谁愿意在家拿个三四千,干十几个小时的活?

    年轻人嘛,除开赚钱,当然要玩了。

    十几个小时,别人年轻人还玩什么?

    说在家乡打拼,

    说出来鬼都不信。

    秦叔抖了抖锄头上的泥巴,顺便露出那一口大黄牙,开玩笑般道:“你娃可以继承你爷爷那三两斤啊。”

    “市集上摆摊算命去嘛。”

    张乐闻言不由苦笑,叔你这是涮我呢。

    “叔,你怕开涮我哦。”

    秦叔倒是没急着反驳,而是杵着锄头仔细回忆下,

    “我可不是开玩笑,你爷爷当年那两把刷子可厉害着呢。”

    “整个大头镇哪个不认识?”

    “开玩笑,你爷爷可是出了名的铁嘴壳。”

    “一说一个准。”

    说完吐了泡口水在手心,继续挖起土来。

    一边挖,还一边嘀咕着科普,

    “不信你去问问老一辈,哪个不知道。”

    作为一个九年制义务教育好儿童,张乐闻言哭笑不得。

    “叔那你忙你的,我转一会儿哈。”

    张乐不想和他继续聊天,匆匆结束了话题。

    “嗯,那你忙去吧。”

    秦叔爷没空和他继续聊天打算,毕竟一亩三分地还刚刨起个头,这聊下去家里婆娘可要发飙了。

    张乐也没打算和他继续。

    因为,比起爷爷。

    他,更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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