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长街。
目力所及,已是云间客栈的大门。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大门。
远远看着,华青青忽然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胡骁回过身,微笑问:“姑娘想好怎么说了?”
华青青不说话。
胡骁含笑道:“自从房家庄上出来,我就发觉姑娘好像有心事。随着我们距离客栈越来越近,姑娘的心事,仿佛是越来越重了。”
“我真这么容易看穿?”华青青问。
胡骁还未回答,华青青已笑了笑,说了下去,“也是,胡楼主若是连我都看不穿,怕是也做不了天香楼的楼主。”
胡骁还是不说话。
华青青凝视着胡骁,半晌,忽然道:“按理说,我不该疑心胡楼主的,是楼主三个月前给我指了条明路,才让我安下了心。然而……”
“然而”,胡骁接口道,“三个月以来,姑娘走在江湖上,看到的听到的,自然要比以前多得多了。”
华青青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就在之前,我突然感觉害怕。就在公子说到那个假冒大司尊的人之时。”
胡骁看着华青青。
“公子他”,华青青停顿了下,才继续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实不相瞒,自我和公子相识至今,在一起的日子还没有姑娘和公子相识之后在一起的时间多。至于姑娘的问题,与其说是一个问题”,胡骁道,“倒不如说,是担心,担心他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个贵公子这么简单。但姑娘可有想过,你为何会在心底里担心他就是江湖传说的天下第一大魔头。”
华青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这云间客栈,难道一开始没有住满吗?”
“以房家在中州的实力,他想让客栈专门款待个客人,哪间客栈老板真敢忤逆于他”,胡骁停顿了下,叹道:“这云间客栈,即便到了中州,也不失云间客栈该有的的模样。”
华青青瞧着胡骁的侧脸,嘟囔道:“什么叫”云间客栈该有的模样”?”
胡骁回过头,问道:“姑娘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华青青眨了眨眼,笑着道,“你问什么,我没听明白。”
胡骁笑道:“这云间客栈的老板财力雄厚,早年间便将自家的生意开遍了整个中原。莫说在中州这样的地方,连洛阳、京都这样的大城都有他开的店。不过说起来,中州这一家,倒还真是开张时间不太长。”
华青青沉吟着问:“都叫云间客栈?”
“不”,胡骁道,“名字倒还真的不同。不过,里面都有一个云字。这三五年,那位老板已开始逐渐将生意自客栈酒馆扩展到了其他的领域。”
华青青目光闪烁,道:“胡楼主说的,可是云中门?”
胡骁含笑不语。
华青青道:“我听说,这云中门可是江湖上最富裕的帮派,任何人的日常生活都离不开他们。怎么听胡楼主的意思,这云中门好像又不是江湖帮派了。”
“说是也是”,胡骁笑了笑,道,“说不是,也算不上一个帮派。”
“怎么说?”华青青眼珠一转,道,“若是胡楼主觉得不方便,那不说也罢。”
“姑娘这招欲擒故纵,用的甚妙”,胡骁眼中的笑意愈浓,“我提一个地方,姑娘就明白了。”
华青青不说话。
胡骁缓缓道:“那个地方坐落在山间,其中四季开花,其外有云彩围绕。生活在那里,就仿佛已生活在云端。”
华青青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你说,浮云山庄!你是说……”
胡骁含笑截口:“姑娘行走江湖,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有关我天香楼的传闻吧。”
华青青脸色变了变,道:“有件事,看样子我是非说不可了。”
“说”,胡骁道,“姑娘尽管说便是。”
“是这样”,华青青道,“我呢,也住不起云间客栈这么豪华的地方,只是趁着客栈里开场说书,混进去过一次。本想着见见世面,顺便再能打听些消息便是更好。只可惜,那日,一来二去,居然与两个无赖在店里动了手。”
胡骁笑道,“姑娘无需顾虑,只管随我前往便是。”
华青青瞅着胡骁不说话。
胡骁又笑了笑,道:“姑娘放心,人在江湖,谁还没遇到过这般事情呢。”
华青青干笑了两声,道:“也许胡楼主说得对,是我想多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把事情办完了,也好交差。”
胡骁沉吟着道:“我观公子对姑娘格外不同,姑娘若有事不解,不妨直接去问他。”
“我问他”,华青青看着胡骁,一字字道,“难道他就肯说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对我十分不同。”
胡骁含笑道:“三个月前,姑娘说,不管要你付出什么,你都一定要得到答案。是以,我才引你去了浮云山庄。我不知道你是否得到了答案,但如今再见,姑娘行事,较之三个月前更为冷静,可见这三个月的行走江湖,实在没有白白浪费。”
华青青道:“我懂你的意思。”
“懂了”,胡骁笑道:“我们就走吧。”
跨院很宽敞,也很安静。
院中有一棵大树,很高很高。树下,从众地放置着石桌和石凳。石桌之上,是时鲜的瓜果。华青青看了眼那碟葡萄,目光又投向了那棵大树。
这时,余六已也走出了房间。
胡骁瞧了华青青一眼,迎了上去:“见过余六爷。”
余六笑应道:“胡楼主这就见外了。”说着,看了华青青一眼,又看向胡骁,问道:“那位姑娘,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棵树”,华青青截口道,“这树这么高,怕是有些年岁了。”
余六笑道:“姑娘真好兴致。”
“我的兴致再好”,华青青顿了下,继续道,“怕是也及不上六爷您啊。”
胡骁截口道:“你们认识?”
余六道:“前几日,确实有幸见过一面。”
迎着胡骁的目光,华青青点点头。
华青青道:“小女子记得,那日六爷说起,如今已只算是半个江湖人,是以,这英雄大会的场面,是不愿掺和的。若非前来送货,你也不会踏入中州一步。”
余六看了胡骁一眼,苦笑道:“只可惜,我余六在这江湖上,谁都惹得起,唯独偏偏惹不起那位武林盟主。”
华青青和胡骁互换了个眼色。
胡骁接口道:“人在江湖,各有各的身不由己。只不过,在下观六爷的气色,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字。怎么,难不成是房盟主交办之事,出了什么问题?”
余六瞧了眼华青青,又看着胡骁,笑道:“说实话,在下还以为,楼主不会出现在中州的。”
“为什么?”华青青问道。
余六诧异道:“姑娘不是天香楼中人么,当真不知?”
“此事说来话长”,胡骁截口道,“六爷这档口上提及这件事,莫非是认定了房盟主交托之事与我胡骁有关?”
余六目光一闪,笑道:“不敢。”
华青青看看胡骁,忽然道:“六爷,小女子今日来,就是想详细问一问房盟主托你的事情。”
余六不说话。
华青青也没等余六答话,便接着说道:“六爷的本事,小女子可是亲眼见过的。”
余六看了眼胡骁,缓缓道:“姑娘想问的事,我知道了。”
“不可说?”胡骁自腰带摸出一块玉诀,递过去,“有人告诉我,你见到这个,就会帮忙的。”
余六接过玉诀,沉默了片刻,道:“倒不是不可说,只是,千头万绪,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胡骁道:“怎么讲?”
余六道:“杀人之人快过闪电,功力之高,远不是中州城里自诩英雄的这些虾兵蟹将可以比拟的。而且……”
“什么?”胡骁接口道。
余六看着胡骁,一字字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几人都是伤在心玉刃下。只是,这世上无人见过真正的心玉刃造成的伤口,我也只能凭借一些记载来推断了。”
华青青沉默了半晌,问道:“就这么简单吗?”
余六目光闪烁,道:“姑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六爷误会了,这心玉刃,在江湖中可是大大的有名,小女子当然听过”,华青青看着余六,缓缓道,“另外,小女子只是隐约觉得,六爷尚有其他线索并未说出。”
胡骁截口道:“想知道死者是否当真为心玉刃所伤,我倒有个办法。”
余六道:“怎么说?”
胡骁道:“十几年前,中原武林和魔教之间爆发了一场正邪之争。彼时,房盟主就在现场。”
“你的意思是”,华青青截口道,“倘真是心玉刃,房盟主定然是认得出来的。”
余六道:“办法确实是个好办法,只是……”
胡骁和华青青互换了个眼色。华青青嫣然道:“楼主你看,六爷所发愁的,真的不止是心玉刃出现这么简单。”
胡骁道:“六爷,这就不对了。”
余六长叹一声,道:“莫说你们,这个消息我连房盟主都没有说。”
华青青嫣然道:“难不成,说出此消息,这江湖的天还能变了不成?”
余六看着华青青不说话。
胡骁凝视着余六,缓缓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强求了。青青,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六爷休息了。”
“可是”,华青青不满道。
胡骁截口道:“以六爷的名声,若选择隐瞒,定然有六爷隐瞒的意图。”
“哦”,华青青应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这就走吧。进来时看到,今日这云间客栈之内,又有人开场说书了。”
胡骁道:“是么?走,我也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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