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宸看着胡骁,半晌,缓缓道:“黄金蝎尾针遗失之初,我便说过,兴许我们掉进了一个陷阱。”
“我记得”,华青青接口道,“彼时,是你说的,但凡能立于不败之地的人,能料敌于先不过是成功的一个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能看到全局,随时调整部署。”
盛宸道:“我确实说过。”
华青青目光闪烁,道:“既然如此,你是否已顺利从那陷阱之中爬出?”
“姑娘认为呢?”盛宸淡淡一笑。
华青青怔了怔,继续道:“你也说过,人在中州,什么都能做,惟一不能做的,便是在下任何判断之前心存预判。”
盛宸没说话。
胡骁接口道:“想要回答姑娘的问题,首先便要弄清楚,何为真正的陷阱。”
华青青瞧了眼盛宸,又看着胡骁道:“难不成,这中州城中,还有不止一个陷阱等着我们。”
盛宸截口道:“陷阱确实不止一个,都是等着我们的,倒不一定。”
华青青目光闪烁,缓声道:“那众多的陷阱之中,究竟哪一个,才是有心之人留给堂堂逍遥宫主尊的。”
胡骁截口道:“姑娘可还记得这场英雄大会的初衷?”
“记得”,华青青点点头,道,“正因为这场英雄大会本就为了发动另外一次”正邪之争”而发起,逍遥宫门人的出现,无疑扇了他们一个巨大的巴掌。”
胡骁瞅了盛宸一眼,解释道:“既然从一开始,逍遥宫只是中原武林的敌手甚至乎仇敌,那么,逍遥宫便不可能在参加英雄大会的人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么,这费尽心机才准备好的陷阱,又怎可能是为逍遥宫乃至逍遥宫主尊而设呢!”
华青青目光闪烁,看着盛宸道:“我曾经问过你,你是否已不再怀疑房幽庆。”
“是的”,盛宸点了点头,道,“姑娘确实问过。”
华青青道:“可你没回答我。”
盛宸道:“彼时,时候未到。”
“此刻呢”,华青青接口,道,“此刻,时候到还是没到。”
盛宸道:“是,姑娘说的对,我已能够确认,我此行真正要找的人,并非房幽庆。”
华青青瞧了胡骁一眼,道:“那陷阱呢?既然不是为你而设,又是为谁而立?”
胡骁接口道:“姑娘聪慧,何必明知故问。”
华青青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很好奇。”
胡骁和盛宸互换了个眼色,都没接话。
华青青倒也没等胡骁和盛宸回应的意思,仅仅停顿了下,便接着说道:“你们,究竟何时确认咱们那位房盟主并非是挖陷阱之人的。”
盛宸轻轻道:“当所有的线索仿佛都指向他的时候。”
华青青不说话了。
胡骁瞧了盛宸一眼,笑道:“姑娘似是不信?”
“那倒不是”,华青青应道,“我只是在想,幸好我这一生不需与你们为敌。”
盛宸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将这口气吐了出去,道:“弄清楚云家两兄弟身上的秘密,很多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华青青瞅着胡骁,不说话了。
胡骁笑了笑,道:“就像姑娘你说的那样,云追月堂堂江南剑客,若说他的失踪是巧合确实可能,而那位云少爷也失踪了,这事情就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华青青道:“云少爷当众叫板逍遥宫主尊之时,你便说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盛宸截口道:“那位云少爷是江湖上有名的纨绔。所谓纨绔子弟,在江湖来说,便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代名词。”
华青青眨了眨眼,道:“你说清楚些。”
盛宸道:“越纨绔的人,越不至于和自己的命过意不去。那么,那日他下楼来,便是有原因的。”
胡骁接口道:“公子当面提及云追月,为得便是当面询问他的来意。”
“是”,盛宸道。
华青青迟疑道:“我记得,他似乎十分的慌张。”
“是”,盛宸又道。
华青青凝视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华青青想了想,才重又开口了:“我确曾和云追月有旧,倘若云少爷不知道,那他下楼来,便不是纨绔子弟的做派那么简单了。”
华青青眼前突然一亮,道:“我懂了。”
盛宸和胡骁迅速互换了个眼色。
华青青横了他们一眼,道:“我真的懂了,正因为那云少爷是个纨绔子弟,更因为云追月曾与逍遥宫主尊有旧,所以,云少爷的放肆是可以被允许的。不仅如此,连他的放肆,也只会被当作是江湖纨绔的做派。就连最古板老派之人,也只会说云追月堂堂大侠太过纵容幼弟,实在不成体统,而忽略了云少爷下场挑战的真正原因。”
盛宸道:“实不相瞒,连我也是事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胡骁接口道:“所以公子才让司岩公子去找云追月。”
“是”,盛宸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华青青道:“那接下来,便是要找到云家兄弟。”
盛宸道:“找到他们,现在很多我们想不明白的问题,到时就能想明白了。”
盛宸停顿了下,接着道:“兴许,还不止如此。”
华青青瞅了胡骁一眼,又看看盛宸,还是闭上了嘴。
胡骁轻轻笑了笑,道:“姑娘放心,天香楼的人手已经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你说很快”,华青青一字字道,“是多快?”
盛宸看了华青青一眼。
华青青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等。”
“是”,盛宸缓缓点头。
华青青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等,我明白。我只是不懂,你这一回,要等什么。是等着对手再次出手,还是等着云家两兄弟有消息?”
“都是”,胡骁看了眼盛宸,笑了笑,道:“也都不是。”
“都不是?”华青青目光闪烁,一脸惊讶,“难不成还能等出第三种来?”
盛宸和胡骁互换了个眼色。
盛宸轻轻一笑,道:“还真有第三种。”
华青青横了盛宸一眼,道:“你又笑了。”
胡骁瞧了眼盛宸,笑道:“华姑娘这话说的,似乎公子一笑,准没好事一样。有件事,姑娘一定不知道。”
“什么?”华青青直直盯着胡骁,认认真真地。
盛宸突然咳嗽了声。
胡骁瞧了盛宸一眼,笑道:“没什么,不重要。”
华青青看了盛宸一眼。
胡骁道:“天都快亮了,华姑娘,你快回去睡觉吧。”
华青青看看盛宸,又看看胡骁,不说话,更不动。
盛宸看着华青青,淡淡道:“胡兄没说错,确实很晚了,青青,你先去歇着吧。待明日,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何事?”华青青认真道。
盛宸道:“既是明日的事,自然明日一早再说。”
华青青瞧了胡骁一眼,想了想,起身道:“那好吧,我先回去睡几个时辰,睡醒了再说。”
“好”,盛宸点了点头。
房门开了又关,门轴“咯吱”之声,最终还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胡骁瞧了房门一眼,回头瞅着盛宸笑。
盛宸淡淡道:“有话就说。”
胡骁笑呵呵地:“公子,我是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华姑娘可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她明日铁定是不会忘记你现在的许诺的。”
盛宸横了胡骁一眼,道:“我确实有事要拜托她做。”
胡骁立马咳嗽了声。
盛宸道:“你没事了?没事我也回去了。”
胡骁笑了笑,道:“可别,公子您可别着急走,我确实还有其他事情的。”
“说”,盛宸看着胡骁。
胡骁道:“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怎么了?”盛宸道。
胡骁没有正面回应盛宸的问题,只是继续道:“那房管家乃是知道房家秘密最多的人,这几年,房家的事情,但凡能上台面的,还不一定是他处理。但凡上不了台面的,就一定是他来处理的。这几年,在江湖上,人人都默认了,房管家的行事就代表了房幽庆的态度了。”
盛宸没说话。
胡骁沉默了半晌,道:“我接触过南宫世家那两兄弟,公子若想要借机控制房幽庆,甚至除掉房幽庆,就凭南宫世家那两兄弟的心智,怕是不会很容易。”
盛宸道:“我从未如此想过。”
胡骁凝视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缓缓道:“像房幽庆这样的人,是很难信任人的。”
“所以”,胡骁停顿了下,继续道,“公子才选择了南宫世家?”
盛宸摇摇头,道:“这几年,中原武林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倘若我只是为逍遥宫选一杆枪,我有的是选择,但我逍遥宫并不需要一杆枪,或者说一个在中原武林的代理人。我之所以选南宫世家,只不过是因为,南宫世家是南宫世家。”
胡骁凝视着盛宸,缓缓点头。
盛宸道:“明白了?”
胡骁道:“好像明白一点了。”
盛宸略略沉默,轻轻道:“胡兄,既然你对南宫兄弟很感兴趣,那么,我想你帮我去做件事。做完了,胡兄应该也就明白我对南宫世家的用意了。”
“请讲”,胡骁看着盛宸,认认真真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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