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洞一战剿杀邪教教徒十九人,生擒十三人,妈祖神教在麻豆社邻近势力一扫而空。

    徐国难立此大功却不如何兴奋,经过突击审讯,他发现自己网住的确实都是小鱼小虾,擒获的普通教徒面对察言司酷刑,虽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妈祖神教核心机密却知之极少,还不如自己掌握的详密。

    妈祖神教是流传生蕃部族的邪教组织,表面治病救人劝人行善,实则倡言杀光汉人抢回土蕃田地,意欲重建妈祖太平世界,在仇视汉人的生蕃部族教徒众多,极具影响力。

    生蕃部族僻居深山,依仗天险对抗明郑,一旦发现特工就是刀枪伺候,察言司虽然布局良久,依旧极少有特工能够成功潜伏生番部族,对邪恶冷血的妈祖神教更是一无所知。

    要不是妈祖神教势力扩大,逐步向熟蕃区域传教,徐国难无意之中听得谈论言语,恐怕到现在还不晓得杀光汉人重建妈祖太平世界的阴险图谋。

    他审了半天有些气闷,吩咐楼杰军接替审讯,自己转身进入后院探望徐台生,想要获些侦缉线索。

    没走进院门就听到徐淑媛的银铃欢笑,笑声极其响亮,充满兴奋愉悦。

    徐国难不晓得何事让徐淑媛如此高兴,忙快步走进,见徐淑媛陪徐台生坐在院里晒太阳。

    徐淑媛俏脸红扑扑的,仿佛刚摘下来的阿克苏苹果,说不出的娇俏动人,见到徐国难跳起叫道:“大哥,台生终于承认我是姐姐。哈哈,以后我就是姐姐,台生快叫二姐让大哥听听。”

    边说边拍手嘻笑,神情极其得意。

    徐台生浑身伤痕累累,全都包扎了白布,躺在椅上动弹不得仿佛木乃伊。

    他嘴里咕哝一句,听不清说些什么,随即转头望向徐国难,“大哥,邪教教徒审得怎样,邪教教主躲在哪里?老子要亲手宰了那些蛊惑人心的恶徒!”

    恶狠狠拧眉瞪眼,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徐淑媛站在旁边不住催促,“快叫二姐,大声些!”

    她与徐台生争夺姐弟名次多年,徐台生终于服软低头,心情愉悦实不可用言语描述。

    徐台生瞪眼道:“我敬你救了性命,才肯把哥哥位置让出,莫要得寸进尺,担心老子马上翻脸不认。”

    徐淑媛双手叉腰,恶颜恶色摆出茶壶形状,“你敢反悔!小心我把你当祭品摆上供桌的丑态宣扬出去,瞧你以后还讨不讨媳妇。”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休。

    徐国难见紧要关头两人还如此不知轻重,感觉有些头痛,用力咳嗽道:“莫要吵闹!”

    转头问徐台生,“你如何被邪教教徒捉去当——”

    滞了一滞,祭品两字强忍没说出来。

    徐台生自认英雄了得,向来只敬佩爹爹和大哥,如今在大哥面前丢了如此大丑,面红耳赤呐呐说不出话。

    徐淑媛抢着道:“三弟不好意思,二姐替他说——”

    得意洋洋瞄了眼怒目瞪视的徐台生,“刚才二姐特意问过,三弟奉令参与侦缉妈祖邪教,自认为聪明伶俐换了便装上街打探消息,结果被邪教教徒用迷药迷倒擒住,抬到天后洞当了祭品。幸亏二姐提前卧底剑法高超,否则……”

    她口口声声三弟二姐,气得徐台生鼻孔冒烟怒目圆睁,险些又与徐淑媛争吵起来。

    徐国难用严厉眼神止住徐淑媛的滔滔不绝,转头问徐台生道:“你说如何被邪教教徒迷倒。”

    徐台生明白这是侦缉关窍,不敢轻忽,装作没瞧见徐淑媛的挤眉弄眼,回忆道:“楼站长生怕人手不足,亲自到铁骑营请求官兵支援,刘参将问清缘由,吩咐张总旗带领弟兄前往配合,务必把邪教教徒一网打尽。”

    “到了站里楼站长没分配任务,让弟兄先行休息等候命令。我感觉有些气闷,早饭后就换了便装上街闲逛,想要探出些邪教线索。”

    徐国难明白铁骑营官兵强项在于战场厮杀,除少数专业斥候外,对侦缉刺探大多似懂非懂,出动侦缉反而会坏了大事,楼杰军的处置无可厚非。

    他若有所思,听徐台生续道:“我在街上转了几圈,到茶馆喝了壶闷茶,始终没发现可疑人物。正想回站休息,忽听街上有人大声叫嚷,说小偷偷窃钱包。”

    徐淑媛忍不住翻白眼道:“这是钓鱼手法,最寻常的邪教骗人伎俩,三弟居然瞧不出,真是笨蛋。”

    徐台生与徐淑媛从小拌嘴,早已习惯成自然,只当没听见,自顾说道:“我听到小偷偷窃钱包,自然要飞奔过去见义勇为。哪料被他引着左弯右绕,最后拐进条死胡同。”

    “我想小偷这下跑不了,大踏步过去一把揪住,那小偷忽地回头诡秘一笑,我刚好瞧见他的眼睛,不知怎地脑袋轰隆一声仿佛被迷了心智,迷瞪瞪只是听令行事,啥都不能自作主张。”

    听到这里徐国难脸色微变,沉吟问道:“瞧了一眼就如同被迷了心智,行尸走肉般只能听令行事?”

    徐台生点头道:“那时我心里有些明白,只是行动不能自主,确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想起当时身不由主任人摆布不禁面色微变,额头涔涔渗出冷汗,灿烂阳光仿佛灰暗了起来。

    徐淑媛听出不对,嘴角笑容逐渐凝固,插嘴问道:“台生,你是不是中了灵降?”

    灵降是南洋降头师施展的知名巫术,据说凭借精神控制就能让受害者迷失自主意识,在降头师控制下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异常举动。

    徐淑媛闲时喜欢观看灵异小说,晓得降头术是苗疆蛊术流传至南洋后变异形成,邪恶诡异杀人于无形,芳心深处颇感畏惧,情不自禁跳开数步,生怕徐台生真地被降头师控制,突发狂性出手伤人。

    徐国难受过专业训练,知道灵降传得神乎其神,其实类似中原的摄心术,巫师通过精神法术控制受害者一举一动。

    徐台生猝不及防才着了道儿,若是事先有所防备,只要凝神守魂就能不被法术迷惑,设法脱离对方掌控。

    妈祖神教既然有人懂得灵降,教徒极可能有来自南洋的降头师,日后行动倒要多加防备。

    不期然想起老爹施展的迷魂心法,与灵降倒有几分类似。不过小偷只是邪教无名小卒,绝无可能由技入神进入神道境界,还是粗通灵降巫术可能性居多。

    不过也有可能小偷施展的不是灵降,而是某种不知名的迷魂心法,日后遇到要小心谨慎,切莫着了道儿。

    徐淑媛对南洋降头术颇感兴趣,翘着嘴又要妄加评论,徐国难冷瞪了她一眼,徐淑媛便不敢开口。

    徐国难回想楼杰军汇报确实提过有官兵无故失踪,当时不晓得是徐台生,否则必定方寸大乱,沉吟问道:“你有没有瞧清小偷何等模样?”

    徐台生皱眉道:“我当时脑中迷迷糊糊,只记得小偷个子矮小脸蛋白嫩,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笑声甚是狐媚勾人,其他啥都想不起来。”

    他中了灵降宛若行尸走肉,神智全然迷糊,清醒过来已被猪羊般捆在天后洞,全然忆不起当时场景。

    听了徐台生描述,徐淑媛脑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大哥,那小偷会不会女扮男装,要不怎能狐媚勾人。”

    说到狐媚勾人眸光瞄向徐台生,嘴角不自禁现出古怪笑意。

    徐国难点头沉吟,觉得徐淑媛言语甚是有理,又问了徐台生几句,见实在提供不出有效线索,只得安慰几句,让徐淑媛好生陪伴徐台生,自己重新走向审讯室,想从教徒身上再撬出些邪教情报。

    妈祖神教与大肚国有何联系,萧垅社为何约土蕃部族五月初十在关武岭比武竞技,吴清这辰光赶到平埔社有何用意,野蛮奇到底被何人暗杀身亡?

    团团迷雾在徐国难脑里剪不断理还乱,宛若缠成乱麻的蛛网,徐国难感觉自己隐约可以瞧见隐在暗处的蛛王,数不清的层层蛛网宛若迷雾蒙蔽了他的视野。

    生蕃部族阴谋造反已无疑义,必须尽快赶回东宁府,禀报卢泽都事早些想出法子对付,免得日后明郑内外交困,四面受敌,立亡可待。

    徐国难边走边暗自下定决心,脑海不期然现出老师陈永华忧国忧民的忧郁面容,心情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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