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这是我二叔的荣夫人。”季景澄的面色称不上好,仿佛是尽力克制着心中的烦躁,“也是我们季氏在惠州的分掌柜,我将我们合作的事情告知祖父,她是来替我祖父掌眼的。”
被称作荣夫人的女子笑意盈盈,声音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宋小姐,久仰大名。”
宋知绾唇角轻扬,回她一个客气又礼貌的笑容:“荣夫人客气了。”
宋知绾记得,顾之宴曾经给她来信,说蒋家将郑容音送去老家之后,不幸染上重病,不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了,事后也无人去证实这件事,蒋府倒是还有模有样的给郑容音办了一场丧仪。
若是郑容音假死遁走一事有蒋府的手笔,那看来蒋太尉还不曾死心,当初郑容音不过一个九岁孩童,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撒下这弥天大谎瞒天过海的,那就只有镇北王府的梁正谊相帮,只是若是他暗中帮助郑容音潜逃,又怎么会让郑容音嫁给他人?这荣夫人一听就是商户人家的妾室但是受到主家看重才会有的称呼,但看重归看重,实际上也是个妾啊。
不仅如此,宋知绾还听季景澄说起过,他嫡亲的二叔如今已经是年过四十,这郑容音可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呢,若是有梁正谊和蒋府的相帮,万万不可能叫郑容音去做妾,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郑容音自己谋划着这一场重病,然后逃出来换了个身份攀附权贵,看她如今这样子,她也确实做到了。
“我二叔很喜欢她,我二婶早逝,二叔十几年不曾娶妻,前年外出游历,就从未外头将荣夫人带了回来。”季景澄拧了拧眉道,“她很会哄人,就是我那三弟四弟,从来都很抗拒我二叔带别的女人回来,竟然也都很喜欢她。”
宋知绾挑了挑眉:“你不喜欢她?”
季景澄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楼下在店铺中闲逛的女人,沉声说道:“她太精于算计,”
“我们这样的人家,心中没有城府才没办法立足,但是像她这样,太过贪心,算计摆在脸上,便为人所不喜。”
宋知绾有些意外,听季景澄所言,那郑容音能在季家以妾室的身份成为季氏商行在惠州分行的分掌柜,那在季家定然是受到十分器重的,郑容音的本事宋知绾前世今生都见识过了,心中称叹一声佩服的同时,也很意外季景澄竟然在季家大部分人都欣赏郑容音的时候不喜她,那这倒是很难得。
不过,宋知绾也从季家当家派郑容音来蔬玉轩的举动看出来,季家人应当是不看好她这桩生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只叫郑容音来。
“你不必担心,绾绾,我们的合作还是照常进行,至于她,你就当她是个寻常客人就好。”
仿佛是看出了宋知绾的忧虑,季景澄说道。
宋知绾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底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响,还伴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呼声,两人探头去看,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看样子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急忙蹲下身子去捡地上散落的点心果子,而郑容音则是不停的打着身上的裙子,皱着眉头满脸厌烦。
“这铺子里怎么会让这么脏的小孩儿进来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说话的是郑容音身边的丫鬟,正帮着自家主子一边拍着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一脸高傲的斥责着店铺里的伙计。
“要是有那贵客来,冲撞了怎么办?今天幸好是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大度,不同你们计较,要是遇上了哪家的贵客,你们岂不是要闯了大祸?!”
“我倒是不知道,明明是你家夫人自己将我店中的橱柜打碎,这小姑娘心地善良帮忙收拾还要平白挨你一顿骂,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我店中扬武扬威了?”
宋知绾冷声道,下了楼,冷冷的撇了郑容音和她身边的丫鬟一眼,便来到那地上的小姑娘面前,将她拉起来,掏出帕子仔细给她擦手。
“别害怕,我在上面看清楚了,不是你弄碎的,不要担心。”
小姑娘害怕到浑身颤抖,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惶恐不安,就是宋知绾这么说了,她眼睛的害怕和惊惧也没有消减下去一两分。
“宋老板,您还是生意人呢,怎么这点只规矩都不懂,您……”
“常欢,”
那丫鬟趾高气昂,勉强收敛几分,却不想被宋知绾直接打断:“你有听见这铺子里有疯狗在叫吗?”
常欢眼眸一转,回答道:“回小姐,奴婢听见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狗,在我们铺子里狂吠,真是讨嫌!”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
那丫鬟一脸不可置信,她自从跟了荣夫人之后,在季家不敢造次,可在外头却是被人吹捧的对象,简直比那小户人家的嫡小姐还要嚣张,本以为来到这么一个小铺子里,宋知绾依附于季家,定然不敢和她争辩,却不想宋知绾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话还没说完,一回头就是一巴掌,那丫鬟当场懵住了,“夫人?”
郑容音理了理打乱的袖子,朝着宋知绾客气的笑笑:“宋小姐,我这丫鬟嘴上没有遮拦,冲撞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我替她向你赔礼道歉。”
说着,就要弯下身子向着宋知绾行礼。
宋知绾牵着身旁小姑娘的手,在郑容音贴身丫鬟的恼怒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十分坦然的受了这一礼,“荣夫人,这奴才出门,就代表着自家主子的颜面,若是一个不好,它在外猖狂,得罪了人,这丢的可是自己的脸面,”
“夫人您说,是也不是?”宋知绾轻笑。
郑容音没想到宋知绾会这般坦然的受下这一礼,本想着在季景澄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宽容大度,顺便给宋知绾上上眼药,却不想季景澄只在一旁看着,竟然也不帮她说话。
她好歹算是他的长辈!
下不来台,郑容音面色微微僵硬,再抬眼看见季景澄的脸色不为所动,便又故意顿住了身子,保持行礼的姿势不起来,“宋小姐教训的是,是妾身的不是,不该……”
“荣夫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当然是好,”宋知绾神情不变,轻笑道,“不过,还是要将身边的狗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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