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储良大喝一声,一把抓住那根木棍往旁边甩去。
那人正是先前不许他们进门的小孩子,黑黑瘦瘦一个,穿着不合身的棉衣,被摔在地上,仍恶狠狠的盯着宋知绾一行人,像是一头紧盯猎物的狼崽子。
项佩蓉见此情形,急忙往屋子里跑:“娘!宋夫人和宋小姐来了!”
项佩蓉喊完,屋子里探出来一个臃肿的身影,那妇人眉眼和项佩蓉十分相似,一见宋知绾和方慧君,当即就拧起了眉头,“宋夫人和宋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来我们这儿,是为了要给宋大人求情吧?”
“咱们家虽然是平头百姓,可这天底下也不是没有王法的!”
“你们走!都欺负我姐姐,都没安好心思!都给我滚!”
那妇人站在屋前,正一脸愤慨,猝不及防从旁边打过来一根木棍,宋知绾急忙护在方慧君跟前,储良伸手一挡,将那木棍牢牢握在手中,那个先前不让他们进门的黑瘦小孩儿,见木棍两次被人挡下,仍不死心,当即就放弃木棍,又去寻其他趁手的家伙什。
“项乐生!你给我停下!住手!”那妇人大惊失色,匆忙去阻拦。
“他们欺负我姐姐,我要将他们赶出去!”
储良和青玉护着宋知绾与方慧君后退几步,看着院中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追逐着,宋知绾眉头深锁,忽然眸光一动,看向左侧厢房扇破了半面的窗户,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青色衣角一闪而过,快的像是她的错觉。
“项夫人,我们此来,并不是为我家老爷说情,只是想来看看项姑娘。”方慧君拧着眉头,沉声道。
宋知绾朗声道:“我和娘亲只是想来看望一下项姐姐,爹爹是站在项姐姐这边的,若是他真的收受贿赂,又何必要受理姐姐的这桩案子?”
项刘氏一听,当即脸色大变,原本死命按着项乐生的手一下子松开来,项乐生挣脱出去,他气得满脸通红,眼中全是愤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的短木棍,毫不留情的挥舞过来。
“我亲眼所见,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你们有什么脸面来见我姐姐?宋祁正是贪官!你们也不是好东西!”
这院子太小,除了后退压根就避无可避,储良护着宋知绾和方慧君退到院子外,那项刘氏一下子奔过来关上大门,在门那头喊:“宋夫人和宋小姐回去吧!我女儿是不会见你们的!”
“什么人嘛,讲不讲理啊,夫人和小姐好歹是有身份的人,她居然敢纵着那孩子对夫人和小姐棍棒相向?”青鸢气愤道。
“娘亲,我们走吧。”
被拒之门外,宋知绾脸上并无多少难堪之色,“虽然没有见到那位项姑娘,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女儿已经看得分明了。”
方慧君眸光微闪,想起那开门的姑娘周身干净素雅,而家中唯一的男嗣却矮小黑瘦,身上的衣服宽大,明显不合身的样子,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回到马车上,宋知绾冲储良使了个眼色,储良会意,天色已经不早,他的身影又重新没入那条破旧的巷子口。
“那项姑娘不是那项刘氏亲生的?”
储良点点头,又道:“不仅如此,那项二姑娘是如今的项刘氏还未嫁进项家的时候就生下的。”
深夜,慧心院里,方慧君倒是没有十分惊诧,白里那项刘氏对待项乐生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听见储良所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项佩蓉,可是瞧着比项乐生还大上四五岁!
也就是说,那项刘氏原是外室,项佩蓉是外室女,正头娘子去了,项刘氏就带着项佩蓉嫁进项家。
而项家本就穷困,近来不知为何,那项刘氏辞去了酒楼里洗碗的活计,一心一意在家照顾起项佩杉来。街坊领居都知道她待项佩杉和项乐生不好,苛待原配留下的长女长子,怎么项佩杉一出事,她倒成了慈母?
这件事的真相仿佛已经呼之欲出,宋知绾见储良神色有些迟疑,便问道:“可还有话要说?”
储良从怀中掏出一卷布条,递到宋知绾面前,“我本想去项家查探一番,可出了些意外,掉进了项家的柴房里,”
说着,他有些忿忿,“那项小姐,竟然是住在柴房里的!”
“这便是她让我转交给小姐你的。”
那布条一看就知道是从衣裙上撕下来的,宋知绾展开一看,一目十行看完内容,终于长舒一口气。
“写了什么?”方慧君忙问道。
宋知绾看向方慧君,先前眉眼间的郁色终于散去不少,“那位项小姐约我后日亥时见面。”
“她肯见面,说明她也不愿意看着唯一一位肯为她伸冤的大人无辜入狱,这其中隐情,她必然知晓一二。”宋知绾眸光深了一深,随即又安慰起方慧君来,“娘亲,爹爹不会有事的。”
方慧君握着女儿温热的小手,看着女儿纯澈又明亮的目光,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宋知绾和方慧君收拾了东西,去狱中看望宋祁正。
昨天夜里又下过雨,路上仍旧是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雨雾,凉风渐起,乌云蔽日,连一丝天光都看不见。
到了天牢,好巧不巧,正遇上蔡知府从狱中出来,他一身官服,面无表情,只用那双黑沉沉的阴鸷的眸子盯着宋知绾,皮笑肉不笑道:“宋小姐和夫人来看宋大人?”
“蔡大人安好。”宋知绾随着方慧君一道福下身子行了礼,便退让一旁,让蔡知府先过去。
谁知那蔡知府径直朝宋知绾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忽然嗤笑一声,道:“本官瞧着,大小姐近来仿佛清瘦了些许,可是为宋大人之事忧心?”
“也难怪,谁能想到素日里看上去正经的宋大人,私底下原是贪赃枉法,和罪人同流合污,宋大人他可是枉顾七殿下的信任呐!”蔡知府面上一派惋惜之色,摇头叹道。
“究竟是爹爹贪赃枉法私收贿赂,还是奸人陷害目无王法,这一切都还未可知,”宋知绾抬眼看向面前的蔡知府,眸中笑意清浅,很是意味深长,“蔡大人,这雨天路滑,您可要多加小心。”
蔡知府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下去,他盯着宋知绾,目光阴恻恻的,“这几日,白麓书院正举行每年一次的大考,学子们忙碌,书院也关闭了每月一次的家长探视,等到七殿下再回府城,恐怕这城中就再没有宋家了。”
这是在告诉她,顾之宴如今抽不开身,没了顾之宴做依仗,府城中蔡府一家独大,宋家一朝跌落,还不是仍由他蔡知府处置?
“蔡大人位高权重,难得屈尊与我们母女说这些话,”
方慧君挡在宋知绾面前,虽然手心不停的冒冷汗,可她眸光沉沉,看着往日压根不敢直视的人,冷声道:“不劳您费心,妾身一定好好操持家中,等我家老爷平安归来。”
蔡知府目光阴戾,瞥见方慧君半藏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手,又看着面色沉沉的宋知绾,想着牢中狼狈的宋祁正,杀子之仇得报,他心中畅快,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宋祁正贪污受贿,按律法来说,本不应该允许你们探视,但,”
他看向宋知绾,扬了扬唇角,“本官与宋小姐颇为投缘,就大发慈悲破例这一次。”
宋知绾目光幽深,“那还真是,多谢蔡大人了。”
蔡知府面色温和极了,挥了挥手道:“不算什么,毕竟,见一面便少一面,夫人和小姐可要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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