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宴眸光深沉,思及数月前的那场截杀,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本是乔装打扮,隐瞒身份出宫为母妃寻药,得知淮阳县有解毒神药寒星草,就带着暗卫一路赶往,谁知路上遇上了山匪,那匪徒一招一式狠辣至极,竟是不顾钱财拼了命也要取他性命,他这才知道,是一群顶级杀手混在山匪里为他而来。
可已经太迟了,他受了伤,被暗卫们护着逃离,被同样逃难的宋知绾和李氏所救,于是心生一计,装作伤到头忘却前事的样子和她们同行。
这一路上,他也曾尝试联系自己的暗卫,可全都一无所获,也遇到过来抓他的人,所幸他和李氏祖孙一道,旁人只当他也是李氏的孙子,就这么一路瞒天过海到了淮阳县。
“小殿下出宫寻药一事,除开我与大哥,少有人知,可这次截杀,却像是早有预谋……”
云之宴面有寒霜,眸光冷凝:“有人不想让我寻到解毒的药。”
云霍神色一凛,“殿下是说,那下毒之人?”
三年前宫中的容妃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就此虚弱下去,太医院里的太医一筹莫展,将容妃娘娘的病案看了又看,手里的医术都要翻烂了,却找不到符合的病症。
宫里阴私多,就是太医院里也分派别,盘根错节复杂得紧,便是诊出了什么,只怕也不好明说。
于是平南侯府找了一位医术高超的游医隐瞒身份送进去,才查出容妃娘娘的病,竟是中毒所致。
可具体是什么毒,作何解,就是那位行医行了大半辈子的老医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平南候府在京中本就是老牌权贵,又得皇帝看重,宫中的容妃娘娘得宠,生下七皇子后,在京中更是风头无两,但平南候是个聪明人,能一力将原本落寞的平南侯府提到如今京城四大世家之首的,自然有些手段。
可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宫中形势复杂,容妃的身子又一日比一日虚弱,平南候担心妹妹再遭毒手,暗中寻到的医者也不好总是混进宫去,于是容妃就求了皇帝,出宫到行宫修养。皇帝是真心宠爱她,自然应允。
平南侯府暗地里寻到的医者一茬儿一茬儿往行宫送,那些个大夫聚在一起,总算是对容妃娘娘稀奇罕见的病症找到了一点解毒的思绪,那就是传闻能解百毒的寒星草。
云之宴知晓后,借口跟随平南候府的表哥们去随州境内名满大梁的白鹭书院求学,这才偷溜出来为母亲寻找那所谓的寒星草。
没想到刚到随州境内,就遭遇了一场暗杀,他几乎命悬一线,好在是宋知绾与李氏救了他。
容妃中毒一事瞒得严严实实,除开平南侯府的人,就是皇帝都不知情,而背后之人能这么快探查到他的行踪并安排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要说那人与他母妃中毒一事没有联系,云之宴是不信的。
“等赈灾一事结束,殿下便跟我回去吧,娘娘她很担心你……”云霍面色沉凝,闻听云之宴所言,他自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侄子再聪慧,可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皇子身份贵重,要是那场截杀里云之宴没有被这府里的小姑娘救走,对本就身体病弱的容妃和如今事事小心的平南侯府,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二舅舅,我要留下来,”云之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双杏眸乌瞳。
思及前几日同宋知绾到连舟山的那一趟,又想起府中那位宋夫人的病情,简直和幼时娘亲的病症一模一样,心头像是笼了一层乌云,好似一场滔天阴谋露了个角,这其中的阴暗就足以令人惊心,但想起行宫里病弱的母亲,刚入随州境内的那场截杀里的剑影刀光,云之宴眸中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戾气。
“幕后黑手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怎么能就此放过?”
云霍面色沉郁,他知道自己劝不动侄子,只在心中思量了他留下来的可行性。随州如今洪灾严重,京城里皇帝也看着,幕后后手想要再次动手也得掂量掂量,淮阳县县令看样子是个清正的官员,且侄子的身份掩藏得好,又有了寒星草的消息,等寻到药再回去也不迟。
云霍将带来的平南侯府的暗卫留给了云之宴,又给他许多傍身的银两,还有专门联络的人,又仔细叮嘱一番后,就又翻窗离去了。
因为得知了寒星草的消息,还有了容妃中毒一事的线索,云霍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京中和大哥商议,只将找到云之宴后得知的事情写作密函送去京城,开始快马加鞭处理随州赈灾事宜。
这就苦了宋祁正,上头来的大官是个雷厉风行的,他也只能跟着云霍去各个受灾严重的城镇探查情况,修缮堤坝、安置难民、预防疫症,忙得脚不沾地,这日好不容易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完,回到家中陪李氏用晚膳。
李氏一见数日未见的儿子,顿时就面露心疼之色:“瞧瞧,都瘦了一大圈了,嬷嬷,快将那盅雪参炖鸡汤端过来!”
事情办得顺利,那位钦差大人走时面色温和,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赞赏之意,都让宋祁正心中十分欢畅,他亲自搀扶母亲入了座,温声说道:“这次洪灾虽然始料未及,但城中准备充分,好在是淮阳县内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宋祁正看向一旁的大女儿,宋知绾正依偎在母亲怀中,不知在说些什么,捂着嘴巴笑的眼睛弯弯,全然一副小女儿情态。
但就是他的女儿,从天色里观察出暴雨的征兆,才使得他派人去加固堤坝时发现松动,又在城中预备物资,如若不然,只怕淮阳县也只会在这场洪灾里自身难保。
想了想,她来了这么久,他做父亲,还没有给女儿送过什么,一时间心有愧色,宋祁正思索了一阵,想起书房里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异常珍惜的松烟墨,又觉得光送墨不太行,就道:“绾绾回来这么久,房中可还缺什么东西?”
他目光温和慈爱:“我房中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你初上学堂,也要用些好东西,待会儿,我让管家送到你房里去。”
宋知绾眸光微动,甜甜应下:“谢谢爹爹!”
宋祁正脸色愈发温和,一旁的李氏见父女和睦,心中也欢喜,压根就没看见一边蠢蠢欲动的小孙女,大手一挥:“开饭吧!”
安姨娘死死拽住躁动不安的宋织月,冲她使了个眼色。
宋织月虽然忿忿不平,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咬紧了牙关,将眼中的怨毒遮掩下去。
等回到云香阁,宋织月顿时炸开了锅,将桌上的茶具一下子掀下去摔个粉碎。
宋织月目光怨恨,“爹爹他怎么能这样?!那块墨我怎么讨要他都不肯给我,如今却送给了一个才上学堂一个月的土包子!”
“土包子!乡下来的贱种!”
面容姣好的小姑娘神色狰狞,安姨娘忙捂住她的嘴,怕她再说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娘!爹爹就是偏心!”宋织月神色愤愤,气的眼眶通红。
自那日她带着女儿去了书房回来,宋祁正那一通责骂后,她本想着要好好软下身子把老爷哄回来,但又发了洪涝,宋祁正忙得连家都不能回,别说来她的云香阁了,就是后院,也只是专门去看老太太。
这都快大半个月过去了,没想到宋祁正回家第一天,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就给那小贱人送东西,旁的也就算了,还是她为月儿求了很久的松烟墨,她何尝不恨?
但之前种种,都告诉她宋知绾不是好惹的,她必须从长计议。
安姨娘摸着女儿的脑袋,眸光一闪,若有所思,“你都说了,她从乡下来,没上过学,那在学堂之上,表现如何?”
宋织月想了一会儿,答道:“夫子不爱管我们,只管自己教习文章,课上严厉,交上去的功课女儿也看不到……”
自然就不知道宋知绾水平如何。
可她一个七岁孩子,在乡下野惯了,学堂上那些之乎者也必然是比不上她从小养在城里,由她亲自开蒙的宋织月了,安姨娘如是想。
于是她眸光微闪,勾起唇角,在宋织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宋织月也是眼前一亮,仿佛已经看到宋知绾倒霉的场景,得意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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