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协说,你吃吧,吃感冒药,还有啥呀?

    汪玉珏就从方盒里,拿出了两小袋药,给唐玉协送去,说,唐导你看,这药袋是不封着口的?唐玉协说,你们这是咋地啦?神经兮兮的?

    唐玉协虽是这样说,还是把汪玉珏递过来的两包药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了汪玉珏。

    汪玉珏接过那两包药,在封口处撕开,把两包药倒进他的茶杯里。

    刚才那个男侍待生给他倒茶,他就用手掌捂着没让倒,和侍待生说了一句什么。别人以为他不喝茶,原来是空着杯子,留着吃药。

    把两包药倒进茶杯里,拿过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茶水,拿起杯子,晃了晃,可能等到小柴胡药面全部溶解了,他举起茶杯,把里边的药液,徐徐地喝了进去。看看茶杯,或许里边有没溶解的药渣,他又倒了点儿茶水,逛逛茶杯底,把余下的药液都喝了进去。

    拼酒,不能随便喝水,喝水,叫做“兑浆”,传说多喝水,可以冲淡酒的浓度,所以,拼酒喝水,是玩儿赖。但,袁玉鹿知道汪玉珏喝下的小柴胡,才是最大的玩儿赖,就没有追究他的“兑浆”。

    汪玉珏喝完了药液,像喝了口酽茶一样一咧嘴,说,“我就好感冒,额头上吹了一点儿风,都不行。一般的感冒药还吃不了,一吃,浑身就直突突,还就得这个小柴胡。”

    袁玉鹿和袁玉麂对视了一下,袁玉鹿知道汪玉珏这是搞了名堂,看情形,是要跟我拼酒啊。

    来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你的小柴胡,我有我弟的乙醇脱氢酶,看咱俩谁厉害?但,袁玉鹿还是说,“忘了汪总感冒了,要不,喝酒就随意吧?别一人捧着一瓶了?”

    “那不行。”汪玉珏断然否决,“说好的,怎么能够变卦呢?我觉得你鹿子,不是这样的人呀?”

    “我是啥样人,汪总你最知道,”袁玉鹿说,“我不是怕你吗,你不是感冒了吗。这瓶酒我拿回去,在家里慢慢喝,赶明儿,你不感冒,咱俩再手把瓶,你看好不好?”

    “那不行。”汪玉珏又一次断然否决,“要喝这种酒,一会儿再给你要一瓶,喝完了,你拿回去再喝。”

    袁玉鹿说,“那你要好了,放到我边喇,省得一会喝醉了,说不出话来。”

    汪玉珏说,“好,把话说到前头,最好。”

    说完,他冲旁边的侍待生打个一个响指。侍待生走过去,他说,“你再要一瓶‘洞藏’酒鬼。”

    侍待生应声走了下去。

    袁玉鹿微微笑着,说,“好,汪总,咱们就喝酒吧?”

    汪玉珏一身的胆气,说,“就喝酒。”

    “这样,”袁玉鹿说,“公平起见,两瓶酒,由一人执瓶,汪总,你看如何?”

    汪玉珏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行,省着倒多了倒少了,起争执。谁来?”

    袁玉鹿说,“你定。”

    袁玉鹿心想,他不可能让唐导执瓶倒酒,吉娅芬是个女的,还和我靠近,他摸不清来路,不能安排她,剩下的,只有我弟袁玉麂了。

    他不知道我弟和我的关系,还以为我俩不熟,我弟又是酒吧的酒保,倒酒肯定是手下有准,他一定会安排我弟。这样,便于我弟施展手脚。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让汪玉珏来定。

    袁玉鹿把汪玉珏的思路分析得透透的,他真是如袁玉鹿分析的那样想,就连让也不让,说,“给玉麂这个权利吧,他来倒酒如何?”

    “好啊,”袁玉鹿说,“他未来是我的助手,你不怕他暗中相着我?”

    汪玉珏说,“他不能。咱这也不是生死对决,只是讲个喝酒公道,我想他会秉公倒酒的。”

    袁玉鹿对袁玉麂说,“咱俩可是一家子,都姓袁,还都犯一个‘玉’字,拉拉票,你相着姐点儿。”

    “这又不是M国Z统选举,玉麂又不是E罗斯,”汪玉珏说,“反正都是瓶中酒,你还能打个踅子,或者搁二生把酒给倒扔了?”

    袁玉麂笑了,“我一定拿出我的看家本领,公平执法。”

    汪玉珏指着袁玉麂大笑着对大家说,“听到没有?都上升到执法的高度了!”

    大家也跟着浑和着笑。

    正好,四个压桌的精致小菜上来了,它们是鸭舌,凤爪,鱼唇,娃菜心拌海蜇皮儿。

    汪玉珏拿起了筷子,点着四个小菜说,“你们知道海威的餐饮是怎么出的名吗?”

    袁玉鹿说,“就是因为这四个小菜?”

    汪玉珏说,“对头,小菜,是白送的,还这么精致,想见得到正品菜是什么档次了。”

    大家一人在面前的小菜衔上一筷头儿,放到嘴里,咀嚼着。开始,味道十足,往后越来越没大有味儿了,咋地,菜的质量不过关?

    不是,是袁玉麂开始倒酒了。大家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他打开汪玉珏的酒瓶,给汪玉珏和唐玉协的酒杯斟满了酒;然后,又走回来,打开袁玉鹿的酒瓶,给袁玉鹿和吉娅芬的酒杯斟满了酒。

    袁玉麂斟完了酒,走回了他自己的座位,然后对大家说,“不知大家是否满意我斟的酒?”

    汪玉珏率先鼓掌叫好,大家也就跟着,纷纷说,斟酒的技术一流。

    袁玉麂又说:

    “按理说,我认识汪总要比认识大家早一些,算是‘故知’,因此我的酒应该和汪总绑在一起;但,鹿子姐还是我们本家,都姓袁,我未来还要在鹿子姐的手底下做事,我似乎又该和鹿子姐绑在一起。

    “我看我应当不偏不倚,一人瓶里的酒喝一杯,最后谁的酒瓶在我手里,就倒谁的酒,大家看这样行不行?”

    这回,袁玉鹿带头叫好,说,“行,第一轮,我的酒瓶在你手里,你就倒我瓶里的酒。”

    汪玉珏眨巴眨巴眼睛,说,“你可别喝糊涂了,始终拿着她的酒瓶倒酒。”

    袁玉麂说,“那不能,这瓶酒,还放我这,下一轮,我就先给鹿子姐倒酒,然后,再去拿你汪总的酒瓶,给你汪总倒酒。倒完了,还把酒甁放在我这里。第三轮周而复始,就不会出现错误了。”

    袁玉麂这是没少遇到这种拼酒的局面。所以,他如此滴酒不漏的安排,在座的,没有一个不叫好的。

    于是,袁玉麂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袁玉鹿在心里想,这么的,行倒是行,可是,他就没有机会做手脚了,那可怎么办?

    侍待生又拿来一瓶洞藏酒鬼酒,汪玉珏一指袁玉鹿,说,“放那里。”

    侍待生放好之后,汪玉珏端起酒杯,说,“请大家举起此杯。”

    大家纷纷把自己面前的杯举起来。

    袁玉鹿心里一凉,心想,这次,我弟可是没机会在他的酒杯里放乙醇脱氢酶。自己始终溜边儿看着,他没有机会用手去罩自己的酒杯,就没有机会往里边放药。

    她相信袁玉麂一定比自己的酒量大,但是,喝完了酒,他要负责把这些人送回去的,他喝了酒,满嘴的酒气,他还敢开车吗?

    汪玉珏说,“今天是5月25日礼拜四,是咱们节目组成立的日子。再过四天就是端午节了,我这里祝在座的各位节日快乐,阖家幸福。干杯!”

    说完,汪玉珏带头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唐玉协皱皱眉头,嘴唇抵住杯子沿儿,把杯中酒徐徐倒入自己的嘴里。

    吉娅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别人都不注意她,她就把杯子里的酒倒出一些,再干杯。无奈,大家都眼盯盯着她,她不敢一点儿作弊,只好像唐玉协样的嘴唇抵住杯沿儿,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像突然发现新大陆,说,“哎,挺香啊!”

    汪玉珏指着她,大呼道,“酒徒!”

    “小女子不禁夸,夸一夸上房巴。”

    ——吉娅芬就把杯中酒一下子倒进了自己的口中,一挺脖子,咕噜一下咽进去了。哈出一口酒气,说,“合熬——好!”

    汪玉珏大赞,说电视台的,女的,都是酒中豪杰!

    袁玉鹿说,“小蹄子,两年来的,深藏不漏啊!我是你姐,得做出个姐的样子。”

    说罢,唇不沾杯,空空的把一杯酒直接倒入食道里,连喉咙这味觉的最后一道器官,都没尝到酒鬼酒是什么味道,直接进入胃里。

    那杯酒进入胃里,“忽”的一下子烫了起来,亏得这时胃里没有引火之物,要是有,就得像红孩儿似的,喷出三味真火来。

    袁玉鹿心中暗暗想到,我弟怎么没有往我的酒杯里放乙醇脱氢酶?让我一脚踏空了好悬没跌倒下去。转念一想,才记起,是自己告诉袁玉麂的,自己可以喝一杯,袁玉麂当然不会在第一杯酒里放药的。

    要是想到这个茬儿,就不这样土匪般地喝了,怎么也得文一点,让口腔,舌面,咽喉,慢慢地适应一下,不至于这么凶险。

    现在就剩袁玉麂的酒没喝了。大家都去看他。他有些腼腆地一笑,说,“这不是伏特加,不大敢喝。”

    袁玉鹿说,“你这样,把你这杯酒倒进一个空杯里,攒上三杯之后,你再像喝伏特加那么一下子喝下去,成不成?”

    袁玉鹿这话明面上是说给袁玉麂,实际上,是在征求汪玉珏的意见:是否同意袁玉麂这样喝。

    汪玉珏说,“我看行。只是这第一杯酒,有名目的,你不能不喝。”

    袁玉麂说,“好,我喝,为咱们节目组成立,各位阖家幸福。干杯!”

    袁玉麂说完,中国味儿很浓地把那杯酒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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