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阳县金字钱庄,掌柜的今年五十五岁,看起来气色很好,因为在钱庄工作,收入颇丰,全然不用为了吃喝用度发愁,身体情况也远比同龄人看着好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在光线昏暗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双眼昏花,看不清账薄上的字迹,掌柜的微微叹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这双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彻底看不见喽!”

    店里还有一个黄衣妙龄女子和两个布衣学徒正忙着收拾店铺,只听那黄衣女子停下手说道:“爹爹,您就是天天盯着那些账簿,才让眼睛那么劳累,李医师都说了,您该多休息才是。”

    说着,女子绕过柜台,将老爹手中的账簿接过来,放到柜台上,然后拉着他坐下,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位置,轻轻按了起来。

    “唉,这两年做咱们这一行的也不景气,同行竞争激烈,就这小小的卢阳县城,就有三家钱庄!利润真是越来越薄了啊!”掌柜的唉声叹气道。

    这三家钱庄一家背后站着县衙,另一家站着城主府,自家的金字钱庄虽然背后也有大家族支持,但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加上近两年老东家病故,少东家根基不稳,估计都把这边境县城的钱庄抛到脑后了!

    “行了爹,这事又怪不得你,您操持半辈子,这钱庄何曾亏过钱,眼下咱们被两方挤兑,东家却迟迟不应援,咱们能维持现状已经足够了。”女子宽慰道。

    “师父,雪儿说的对,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还能落着清闲。”一个正在擦桌子的方脸青年说道。

    “师兄说的没错,师父、师妹,我可听说最近城外清泉山的清泉寨招了数百高手,对咱们卢阳城虎视眈眈啊!眼下今年的雨水过大,怕粮食都要减产,这群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保不齐真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呢!”另一个正准备关门的尖脸儿青年说道。

    众人听到“清泉寨”这个名字都是眼皮子一跳,这帮悍匪就盘踞在城外三十里的清泉山,从卢阳县城到府城和都城必然都要经过那里,谁也保不齐会不会点儿背赶上这伙悍匪劫道!这也直接导致了城中平安镖局和福禄镖局的崛起!毕竟身家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富商们更怕死,宁肯花高价多雇佣镖师压车,也绝不敢以身犯险!这也间接导致了卢阳城各行各业的成本虚高,物价飞涨!

    这清泉寨以前也就是个小寨子,寨子里都是些走投无路、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普通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十个人,偶尔会下山到一些村庄的土财主家勒索点财物,偶尔还会做点劫富济贫的好事。

    叫苦不迭的财主们向衙门求助,结果反而被衙门狠狠宰了一笔!衙门也没食言,由衙门牵头,组织起一支百人队伍,浩浩荡荡向清泉寨进军。

    结果这帮由捕头、衙役、帮闲和家奴组成的乌合之众,去的时候有多嚣张,回来的时候就有多凄惨。一支百人队伍攻打不到二十人的清泉寨,愣是死了一个,伤了九十九个!死的那个还是哪个财主家的家奴!

    衙门脸上无光,财主们更是吃了个大亏,双方争执不休,最后城主府出面,给双方提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双方这才达成共识,从此对这一场闹剧闭口不谈!

    而清泉寨京瓷一战,自然也名声大噪,在各路人马有心推动之下,各路牛鬼蛇神纷纷前往投奔。转眼间就由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发展到了百人之众!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一时间有的人打着清泉寨的名号专挑做正经贸易车队下手,有的人则三五成群地跑到山下老百姓家里行鸡鸣狗盗之事,更有甚者奸银掳掠、无恶不作!原本的两位当家好汉也被几个突然崛起的恶霸反制架空,成了他们聚集人手,号令众人的工具!

    “好好的清泉寨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欲令智昏!”雪儿叹息道。

    “这里面的事咱们不敢说,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但这卢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百人的悍匪是挺唬人的,可你要说就凭他们也想对卢阳城造成威胁,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师兄摇头笑道。

    “我就那么一说,这不也是听人说的么。”尖脸儿师弟笑了笑,抬手关门,这时候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了门板上!

    “小哥儿且慢!容我兑点钱币!”来人讨好地说道。

    原来是一位……这怎么形容呢?这位公子长相确实仪表堂堂,丰神俊朗,而且阳光、和善,这穿着却着实令人无语,一身长袍料子还算上乘,可破破烂烂,还有不少洞和碎布条,浑身脏兮兮的,就像在泥土堆里打了几个滚似的!重新拉开门的尖脸儿师弟心中暗想,这哥们儿没有个几个月的流浪生活,绝对整不出这身衣服!

    正想说“兄弟,我们这可是钱庄,您看准了?”,结果只见对方从怀里摸出两根金条,在他眼前一晃,生生让他把话憋了回去,赶紧闪开身子,把对方让了进来。这年头能有金条的可都是真正的有钱人啊!

    来人进到店里,身后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看样子像是一个大匣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在下从南边来,要到陈国去,结果半路遇到了劫匪,和同伴走散了。好在部分财务和路引还在,眼下需要在城里休整一下,等待同伴汇合,所以需要换点现钱儿,还望老板海涵!”来人一脸苦笑地冲店里众人拱了拱手,表示歉意。

    “来者是客,这离打烊还有一会儿,客人您来的正是时候呢!”掌柜的连忙站起身,示意雪儿接待客人。

    来人自然就是我了,这身衣服随我跌落山谷,本就有些破烂,随后在我跟银尾苍鹰一战中,又有多处被抓破、撕裂,现在自然是惨不忍睹,要不是半路还把血迹清理了一下,我现在看起来更像个杀人犯。至于这金条和我身后的包裹,嘿嘿,那是意外所得!

    刚刚说路上遇到劫匪,我可没说假话!

    眼看快到卢阳城的时候,让我偶遇了几个在官道上打劫的毛贼!这几个毛贼打劫的对象是居然是一对祖孙!

    那对祖孙,老爷爷得有耄耋之年,满头白发,满脸沧桑,赶了辆牛车,车上则坐着一个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却着实美貌!

    那队毛贼也就五个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大匣子。嗯,就是我这个!现在它是我的了!

    那伙毛贼眼睛尖的狠,远远就看到了那对祖孙,便一溜烟地策马冲过去,就将牛车围了起来。其中抱匣子那个,好像还骂了一句,“一群惊虫上脑的狗东西!速战速决,别特么再节外生枝!刚抄了王员外的宝库,咱们得抓紧回寨里!”

    四人哄然应允,一人将惊呼的老头拉下牛车,又一人就去抱后面的少女!少女尖叫了几声,与那人拉扯,反而惹得众毛贼一番肆无忌惮地大笑。

    官道上偶尔也有路人经过,但看这些手五大三粗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或是手提大棒,或是腰挎砍刀,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硬茬子,谁敢过去吱一声?

    我摇了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暗想就是我没修行长生诀之前,遇到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于是我就从旁边的林子里跳了出来,大喊一声,“毛贼住手!”

    被我惊呆了的毛贼们愣了片刻,才爆笑出声,甚至有人捂着肚子笑道,“大哥这小子怕是哪个山沟子里跑出来的野人吧?自己都这德行了,还敢跳出来管闲事?”

    那捧着匣子的大汉也是大笑不止,“好小子,够种!就冲这点,老子欣赏!先废一双腿,让他饱饱眼福!等兄弟们玩完了,再送他上路!”

    有俩人立马就答应一声,摩拳擦掌地走了过来,连腰间的砍刀都懒得抽出来!其他人也是一脸看戏的模样,而远处有三五个围观的路人则满脸同情地说,“这小子怕不是傻的,就是去卢阳城讨饭的,可惜他不知道这清泉寨的恶人不好惹!看起来,这饭是讨不成了,还得搭上一条命!当真可悲!可叹!”

    如今修了仙,六识强大的很,这些人的念念碎我都能听得到,简直就是简易版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我嗤笑一声,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一左一右招呼在刚把大脑袋凑到我脸前边的两张大脸上!

    那两个大汉哀嚎一声,就已经被我扇飞出去,倒地之后忍不住就是一口老血喷出,里面还夹着几颗后槽牙!我出手可是连三分力都没用到,更没有动用灵气!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另外两个拉扯老头和少女的家伙也赶紧冲了过来,顺势还抽出了腰间的大砍刀!

    为了不太惊世骇俗,我强忍着无奈和怒气,配合着他们躲了几下,然后又是“啪啪”两个大耳刮子,将两个蠢蛋打得口鼻喷血!

    那带头的大哥也不淡定了,一手揽住怀里的匣子,一手从背后抽出自己的一根长棍,然后惊疑的问道,“阁下身手了得,是我们有眼无珠!但不知阁下可知我清泉山清泉寨二当家伏山虎的威名?”

    我摇了摇头,撇嘴道:“我管你什么山什么寨什么虎?我就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而已!何况这么美貌的小娘子若真给你们这帮大汉侮辱了,简直就是暴殄天……天理难容啊!”

    “兄弟可否给我清泉寨一个面子,这次我们认栽,就此退去!这祖孙两个咱们也不为难了!一并送给兄弟发落!你看如何?”大汉眼珠子一转,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四个同伙,暗道不妙。

    我摇了摇头,霸气说道:“我现在不仅要帮他们,还对你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要东西还是要命,你自己选一个。”

    片刻后,送别了清泉寨五匪,我和少女并排坐上了老头的牛车。通过聊天我才知道,这祖孙俩是从乡下到城里投奔亲戚的,爷爷叫孙无,少女叫孙玉芳。

    这车上除了我们仨人,别的什么都没有,虽然我很疑惑,投奔亲戚什么都不用带的么?但也没问,毕竟这事我管不着。

    然后打开那匣子,默默地一件一件查看里面的东西。

    卧槽,十根金条!

    卧槽,一对玉如意!

    卧槽,三套镶嵌着宝石的纯金首饰!

    卧槽,两根珍珠项链!

    卧槽,还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啧啧,发财了!

    这山贼可真有钱!啊,应该是员外真有钱!谁知道那个王员外还是李员外的到底是谁,反正我是还不回去了,这就是我的了!

    祖孙二人说亲戚就在郊外,邀请我一起去亲戚家做客,以报答救命之恩,被我婉拒了。一来我赶时间,二来就我所知,我身上这些财物还得去钱庄或者当铺兑换一部分,不然别人找不起零,我岂不是亏死了!

    于是,告别孙无和孙玉芳,并偷偷塞给孙玉芳两根金条和一把首饰,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孙玉芳捧着两根金条和一把首饰,满脸羞红的说道:“孙无,你说这小哥哥到底是什么人,他送人家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孙无微微躬身,说道:“圣女,这年轻人古怪的很,就连属下也不敢说稳胜于他,圣女切莫掉以轻心。”

    “好了,知道了,真是麻烦。”说着将我送她的金条和首饰小心翼翼地包在自己的手帕里,然后揣进兜里。当然这些我都看不到了。

    于是,我就向守城的士兵出示路引,打听了最近的钱庄位置,终于在伙计关门打烊前一刻,赶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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