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很长,时间却只过去了片刻。

    裴元昊犹自不可思议,“你们到底是如何破解这些毒的?”

    赢哲汛也不明白,这在他看来,甚至是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

    “很巧,五味子先生,与我是忘年交。”折羽薄唇一勾,智珠在握地笑道。

    “五味子?很好,很好!”那种森凉的背叛,在裴元昊的胸中升起。五味子享受着宋国皇室的供奉,被裴家奉为上宾,却暗中与大焱人暗通款曲,如何能忍?

    “你又是如何猜到的?嗯?”大概每个螳螂,都曾以为自己是黄雀,而事实证明,他只是蝉。裴义之问道。

    折羽揉揉眉心,为什么反派总是话这么多?

    北戎人死于香和食物中某种本草反应生成的毒,而文家老爷子也是由于香与药中一味本草发生反应而中毒。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结合百草诗所说的,二世祖们的打赌,可能怂恿北戎人,对折羽下手的,裴义之嫌疑最大。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裴家有的是银钱,收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北戎人,简直易如反掌。至于对文家下手,也很好理解。

    裴家的生意遍布四海,这种香料澡豆蕴含的商业价值,恐怕早在亳阳的拍卖会上,裴家就意识到了。又怎么会任由文家的人把银子赚了?

    而实施这些阴谋的任务,落在了莱善坊许神医的肩上。

    北戎人处于狱中,折羽没来得及阻止。而澡豆面世的时候,折羽已经有充足的准备布局,至此钓上了银钩赌坊的大鱼。

    这正好说明了,银钩赌坊、莱善坊,皆为一家,那就是同属于宋国裴家。

    折羽简单地陈述了这个推断,裴义之大笑,“折羽,我到底是低估了你。如果时间重来,我决不会在书院招考中得罪你,我们本就没什么冲突,不过是陪那些二世祖们玩玩。”

    还说没有得罪?重阳登高时的针锋,后山陷阱里的蛇,哪一个少了裴义之的身影?

    世人以恶意待我,我必百倍偿还之。

    况且他们还妄图对诗诗动手,这便是动了他的逆鳞。

    想起诗诗,折羽的眼眸温柔了一瞬,裴义之见状揉揉眼睛,像看见了鬼。“你猜出了北戎人案,猜出了文家掌柜案,可是这和盐案完全没有关联。你又是如何得知其中的关窍的?”

    澡豆面世,偏偏赶上了宛州盐案爆发。

    而最先对这件事提出预警的,是百草诗。因为收购龙骨,南槊留意到了宛州进入了一大批私盐。这些盐,正是官府追踪的,贡郡盐贩子贩卖的盐。

    然而这批盐,一进入宛州,就如泥牛入海,消失了踪迹。

    当私盐开始在黑市交易时,再次显现了背后势力强大的运转能力。

    试问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直到折羽让真一楼加入侦察小分队,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私盐贩子的其中一个落脚点——银钩赌坊。

    这可真是天才的创想。

    银钩赌坊刚刚犯了事,被官府封了,谁能想到赌坊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王国,每日流进流出的,就是百姓需求最迫切的盐。

    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折羽想出了最温和的做法,假冒盐商与贡郡盐商竞价。

    计划得以实施,赢哲汛的点头和配合,同样离不开百草诗的劝说。

    而今盐价已恢复正常,且朝廷征调的盐已到位,该是决战的时刻了。

    “怎么猜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盐就在这大缸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折羽沉声说道,转向赢哲汛,“王爷,还等着什么呢?”

    赢哲汛向着府兵和他的密卫,下令。“活捉这两个宋人奸贼,我倒要看看,宋国的皇帝拿什么赎你!”

    裴元昊忽然大笑,“我裴家生意遍及宇内不假,可每到一座城,都要拜一地码头,所营利润不知喂了多少大焱的官员。此次贡盐范围如此之广,规模如此之大,你们确定牵涉出了那些贵人,你们能承担得起?”

    联想到宛州知州的顾忌,腐败的治盐司,这里面有多少猫腻,不敢想象。

    “大胆!”赢哲汛当头大喝,“这里,是我大焱的土地,本王,是大焱的王爷,岂容你在此叫嚣。来人,拿下!”

    府兵和密卫冲上前,和裴家父子短兵相接。

    从来都以商人面目示人的裴元昊,那一刻动了,高山巍巍,大河滔滔,展现了高强的功力。

    他的强大激发了赢哲汛的好战之心。

    在大焱皇室,功夫唯一高过赢哲汛的,只有九王赢哲风。

    赢哲汛不会和一个疯子较劲,但他最痛恨异族贼。

    一时之间,两个人竟打的旗鼓相当。

    相比而言,裴义之则是被逼的左支右绌,恨只恨当初没有好好接受家族训练,如果能有叔叔一半的能耐,不,哪管只有父亲的一半,也不至于是今天的下场。

    几个府兵围住了他,他的肩上、胳膊上,都是鲜血,汩汩流淌。为了支援他,裴元昊也受了伤。

    便在这时,有一身影跃入当中,着一身灰衣,戴着大花脸的面具。

    这人功夫极高,刷刷两剑,就有两个府兵毙命当场。

    “壮士,救我儿一命!我裴家记着你的恩。”这一声呼喊来自裴元昊。终究是父子情深,平日怒其不争,关键时刻还想保他的命。

    “爹!”裴义之瞬间热泪。

    折羽出手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角度刁钻,这一剑刺向面具男,唰划开了他的肩膀。

    “还不快跑?”面具男喊了一声。

    裴义之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望望被围攻的父亲.裴元昊知道大势已去,自己落入大焱,只会是宋国的耻辱,家族的耻辱,唯有以身殉亡.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攻,鲜血恣意,而后撞向了那个装着盐的大缸.

    裴元昊,殒.

    大花脸还在和折羽缠斗,敌方有援手,己方也有。

    不知何时,真一楼已经出现在现场。

    “这个大花脸交给你了。”折羽冲着真一楼喊了一句。裴义之既然对百草诗动了歹念,他不会继续容忍他。然而就在折羽拦截裴义之时,又有一人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那人青衣蒙面,身量修长,二人交错之际,折羽的长剑探向他的喉咙,发现那人身上穿的是宋国最有名的天水锦。那人的飞剑也刺向折羽的胸膛。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

    折羽可无意于拼得个两败俱伤。

    他抽手而回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一股紫色烟气冒出,好叫你们也尝尝五味子的毒。与此同时,他进入雾中,长剑入肉的声音。

    天水锦男子受了伤。

    却拉着裴义之冲出了赌坊的地下。

    虽说穷寇莫追,可这毕竟是堂堂的裴家,被这样的门阀家族盯上,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折羽还待上前去追,天水锦男子的手下来了,好几个。

    事已至此,折羽断定,今天是杀不了裴义之了。

    天水锦男子已经将裴义之带离了赌坊.在属下掩护下,停在了城南的一户民宅里.

    毒气升起的时刻,他被天水锦男子捂住了口鼻,躲过了折羽的进攻.而天水锦男子却受了伤.

    死里逃生的裴义之,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大哭,一天之间,他经历了失败,逝去了呵护他的父亲.

    天水锦男子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俊美无俦的脸庞.

    “这个时候,哭有何用?你的眼泪会让你父亲重生吗?”冷冰冰的话语,从男子的嘴里吐出.

    “叔叔,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吧,让我去陪我爹.”裴义之去扯男子的手,痛苦而无助.

    男子狠狠甩开了.”懦弱!你回到家族,接受长老房的训练.以后宛州的事务,我交给行之.”

    长老房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都要剥一层皮的存在,那也是每个家族重点培养的族人,都要进去的地方.裴义之想,还是让他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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