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允从一阵剧痛中慢慢苏醒过来,一个市井打扮模样的人正从他身边大步的走了开去,口中仍不干不净的谩骂着:“臭叫花子!没处挺尸,竟在这大路中间混躺,老子踩死你!”
原来那人从他身上直踩了过去,竟当他是块踏脚的石头一般。一股怒气从他胸中勃然而生,当即意欲发作。身子略动,却忽地一软就地扑倒,原来他已两天未进粒米,身体早虚弱不堪。此时怒意一盛,体力自是不支。
他强打精神慢慢站起,走到路边一个店铺门侧歇息。只听门板吱呀一声响,一盆水兜头浇了下来,一身本就有些散乱的衣服这下子被浇了个透,更加狼狈不堪。
鼻中隐隐闻得一丝丝甜腻腻的香气,原来是店伙计替老板娘倒洗脸水,正自不悦,见这乞丐模样的人正伏在自家店门口,气不打一出来,登时就请他洗了个冷水澡,外送一个白眼,一声不言语,又回身进店去了。
司徒允此刻说不出心里百般滋味,想这几月前自己尚是白马少年横街过,满目尽是红袖招,如今爹爹失势刚月余,自己竟落到了这千人嫌百人厌的地步。真是世态炎凉,如寒冬饮冰水,滴滴凉心头。
原来,这少年是朝廷大员司徒衡的少公子。
因父亲在朝廷主战,得罪了当时主和派。以蔡易为首的文官纷纷弹劾他,墙倒众人推,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桩桩件件堆上身来,将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逼得有口莫辩,含冤带屈,被那狗皇帝打进了死牢。
当日里司徒府被官兵层层叠叠,团团围得铁桶一般,府中男女老幼均被铁链锁了,那群官兵如狼似虎口中呵斥,当胸推搡,个个粗鲁不堪。
府里哭喊不断,惊呼连连,东西被尽数乱翻,乱的不成样子。
待到官兵带着人犯离去,府中竟如进了盗贼一般,桌凳四散,衣箱散乱,血污处处可见。
一时间,竟无人敢上这将军府邸周围半步,唯恐会惹祸上身避之不迭。
当时幸得司徒允在外游玩,不在府内,得以躲过一劫。
但家产全部被封,自己手头并无存银,只得在父亲当日好友梅耐家中暂时躲藏。
没过多久,便走漏了消息,便有些可疑的人终日在梅府外徘徊窥探。
梅家无奈,选了个贺小儿百日宴请之时,叫他扮了个歌姬模样,混在众人堆里,逃了出来。
临走,梅伯将他唤去,垂泪半晌,拿了个小小包裹出来,里面尽是细软金银首饰。吩咐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变卖暂且度日,自己慢慢则找机会搭救老友出狱。
司徒允含泪拜别梅伯,携了那小包裹出府而去。
因他容颜俊秀肤色白皙,扮做女装竟无人察觉。他悄无声息离开,两日后官兵寻至此处将梅府翻了个遍,找不到人,只得罢了。
离开梅家,司徒允雇了一艘小船,沿江而下。经阳羡,过澄江,一路是四月春光正好,莺飞草长落英缤纷。他却无心欣赏,一颗心终日沉惶惶,记挂着父亲在死牢的凄惨度日,即恨自己无用无法相救,又恨皇帝老儿昏庸无能听信谗言陷害忠良。
这日,听那船夫言,此时已到北固。再环顾此处景色极为相宜,风土人情也令人心悦。加之几日来昼夜行舟急慌慌奔逃,身心已渐露疲态便决意逗留一日休憩一番,便与船夫说好,第二日归来,继续行程。
北固其实并不大,司徒允信步闲逛,不多时行至一处水边。水色波光粼粼清透异常,两岸绿草萋萋,望之心怡。一时间他竟忘了心中愤懑,站在岸边极目远眺。
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调转头来,只见一双贼兮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公子?想不想去湖上吃极鲜的鱼?”
那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粗布短打,手持一只船篙,斗笠斜斜扣在后脑勺上。裤脚下露出一小截光润如玉白腻莹润的腿儿,如七八月的嫩藕一般。,不知怎的说不上哪里甚是古怪,神情里却隐隐透着几分顽劣狡黠,正觍着脸儿笑嘻嘻地等他回话。
司徒允虽是苦闷却也掩不住少年人贪玩天性,当即随了这笑嘻嘻的小坏蛋上得船去。那少年将篙一撑,船儿荡悠悠的向着湖心去,湖上凉风习习,隐有些清凉的鱼虾气息。
那少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左划右划,船儿离岸越来越远。司徒允不由有些心慌,陡地记起自己不通水性,再问这少年话,他也只做听不见,一双眼睛犹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那小坏蛋,分明是在看着自己肩上的小包裹!
不好!他正自思衬,只觉得船晃了两晃,耳中听得那少年,哎呦一声,噗通!竟掉下水去了!
接着船儿便在湖心滴溜溜的打着旋儿,越来越快,愈来愈急。司徒允又嚇又怕,即不通水性又担心那少年性命,只顾着双手紧紧抓住船板,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再次有知觉时,已落入水中。心下惶惶手脚早已不听使唤,只管四下里乱抓乱刨,连连呛了好几口水。不多时,就灌了一肚子的水身子像个秤砣般渐渐向下沉了下去,
额我这是竟要在这里归天了麽爹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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