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寒冷,姐姐的肚子也日渐变大,脸也圆润起来,这还得归功于飞哥。

    飞哥则越来越瘦,我甚至怕他哪天会支持不住倒下,他上班和送外卖得来的工资收入,每个月转给闻绯五千多后,剩下的全部交给姐姐,尽管姐姐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甚至超越了我高考时她给我做的饭菜,可他依然像难民一样消瘦。

    还有一个多月即将过年,我和闻绯也忙着考试。

    从那天醉酒事件过后,飞哥和闻绯几乎形同路人。

    “我一个男人难还朝她动手不成?把她打伤我能对得起你?”我俩单独在门口时,他愧疚地跟我说。

    可闻绯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变得一脸冷漠:“但这是事实,我只是把事实陈述出来而已。”

    “可……他是我老公……”姐姐有些不开心。

    “对,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先生,所以他需要有责任心来担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他需要对他自己说的话负责,对他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我明白你心疼他,但也请你不要忘记他对你施加过的伤害,对小诺的伤害,那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正常方式。”

    从那天起我确信闻绯已经和我不是一种人。

    其实我早就发现,但是她和我在一起时的样子,永远是个小鸟依人,什么都听我的乖女孩,甚至连我非常过分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你要小心她。”飞哥跟我说,“你玩不过她。”

    “可是她爱我。”我对他说。

    “她会一直爱你吗?如果哪天你把她肚子也搞大,她会放过你?说不定那天你比我还惨。”

    我回过头盯着他看。

    “你以为,我是你?”

    他心虚一样的低下头,不说话。

    “君颜生了我们就搬出去。”他说,“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她。”

    闻绯在我身边时,依旧像个孩子一样,她会像树袋熊一样在学校里抱住我,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也在陪她逛街时,嚷着让我给她买好吃的;她会陪我一起打篮球,甚至在网吧,穿着昂贵的连衣裙睡在我身边,也不会吵着让我走。我们很少吵架,吵得最多的,仅仅只是我偶尔没时间陪她。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她只想如同大学里任何一个女生一样,享受校园爱情给她的欢乐。

    在大学里没有恋爱过,就像汤里没有放盐。

    可以喝,但索然无味。

    新年过后的那个周五晚,我送闻绯上车,回家给姐姐热杯牛奶,坐在床边陪她聊天,看她喝完。她最近状态不错,还有两个月就要到预产期。

    “我憋也要憋到二月底,宁愿是个双鱼座的浪漫小宝宝,也不要像你一样是个神叨叨的水瓶座。”她笑呵呵地说。最近她话也变多,也有可能是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有些紧张的关系,很想要找人聊天。

    曾经梦里的那个人,如今躺在我面前,神色安然,肚子像个气球一样硕大。人们说只有孕妇才是最圣洁的,但我觉得如今面前的她,已经不再是我梦中的神迹,她穿过树林,孕育新的生命,真实的成为一个女人的模样,这让我至今无法能接受。

    手小心翼翼放在姐姐肚子上,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个小生命在蠕动。

    “好玩吧,我没事儿就摸肚子玩。”姐姐看着我的手,“不用那么小心的,没那么脆弱。”

    于是我就拍拍她的肚子。

    “你有病啊,我会疼啊!”姐姐笑骂道。

    让她好好休息,安排她睡下,出房门准备洗澡,这时飞哥回来了。

    “小诺,我有点儿事跟你说。”他有些兴奋。

    “怎么了?”我让他进我的房间,到阳台上抽烟。

    一月份的夜风,冷得直入骨髓,我抖了抖,把烟点燃。习惯性地看向对面那栋房子。

    从夏天起,那栋房子的灯就再也没有亮起过。

    但是我依然喜欢坐在这里,看着那栋房子。

    那是我独处时经常做的事。

    “前段时间,我不是把我跟君颜的事儿跟我爸妈说了么,他们本来今年要来上海过年,想来看看君颜的,但我想想,觉得还是我过年先回去,跟他们谈谈,让他们出点儿钱,我准备在上海郊区那儿买个房子,付个首付,过完年,三月份君颜正好也要生了,让他们看新媳妇儿还能看大孙子!”

    “行啊哈哈哈哈!”我笑起来,“可以可以,你小子现在也是挺有计划呀!”我拍拍他。

    他最近还是那么瘦,虽然穿得很厚,但我觉得拍肩的时候都能拍到他的骨头。姐姐说他最近肠胃不好,也是三餐不规律,饮食紊乱给闹的。

    “我闲的时候看过花桥和嘉定那边的房子,觉得价格合适,首付也不高,我再努力努力,加上我父母应该能凑点儿,还是能多少买个小房子的。”

    “跟你说别把命搭进去。你不知道,可能激素的关系吧,前段时间姐姐情绪有些不太稳定,上次看到有个中年外卖员过劳死的新闻,她哭了一下午。”

    飞哥嘴边带着淡然的微笑,捏着烟,不说话,狠狠的吸一口,说:“辛苦你照顾她,没事儿,我好着呢,年纪轻,谁年轻不拼一下呀,你那是命好,找了她那样的,是你的福气。”

    他已经很久不叫闻绯的名字,一直用“她”代替。

    几周后,飞哥赶上春运的洪流。

    “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顾君颜。”他收拾行李,对我说。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我一直听到他和姐姐在客厅说话,到两点多,我实在忍不了,下楼叫他们去睡觉。

    “又不是不回来,就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你们不能视频聊天吗!”

    姐姐哭得像个孩子,飞哥挽住她的肩膀小声抚慰。

    第二天闻绯一早就来到我们这里,虽然她不说话,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我让姐姐安心呆家里,我和闻绯把飞哥送到火车站。

    飞哥到家后就给我们发视频,我们看到视频里,他和他那对头发花白的父母,笑容满面地跟我们打招呼,我觉得自己能够想象到,将来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的温馨场面。

    还有几天就过年,学校也放寒假了,闻绯说跟我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没带我去她家里。

    “就是怕你会觉得我炫富,还有就担心你会心里不舒服,所以一直没带你去。”她有些委屈地撅着嘴,拉着我的衣角。

    我抱紧她,让她放心。

    “我这个人嘛,只要人,不要钱,只要人跟我走,我还怕钱不跟我走!”我得意地忘乎所以。

    “吼!原来你爱的不是我的人,你爱的是我的家业!你肘吧你快肘你这个负心人!”她模仿台湾腔,超爱演地一摆手,向前跑去,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我和姐姐在大年夜那天来到闻绯家,她说过年这段时间就让我们住她这儿。

    孕妇大大小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装车都装好半天。我俩来到那个小区的时候,还以为到了公园,告诉门卫我们要找的人,光登记我觉得都能查个祖宗十八代。

    我告诉闻绯我们到地下停车场,她让两个保安来帮我们拿东西,这里电梯都是直接入户,当闻绯给我们开门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不仅是闻绯像个盛装出席的公主迎接我们,更是被屋内的房景震惊。

    从左边的主卧室到客厅再到右边的次卧室,朝南的部分,整面都是对着江景的巨大落地玻璃窗,几乎就像是开放式的房间。

    真如学校里的传闻那样,她的家有半个阶梯教室那么大,走到窗前,几乎能看到外滩黄浦江的全貌。

    两间朝南的卧室,闻绯把自己大的那间让姐姐住,姐姐说太大太空,有点害怕。

    “房间里咳嗽一下都有回声。”她挺着大肚子苦笑。

    把东西给她搬到小卧室,她才安心些。

    “是不是我把你摁窗前也没有人看到。”我问闻绯。

    她的脸红起来:“要不你试试看?”

    我一下子把她扑倒。

    闻绯的父母住上面一层,晚上他们下楼来,她的父亲依旧穿着朴素的衣服,和蔼温和,看到我还特别热络的跟我打招呼。

    而她的母亲,我能感觉到她有种富人的优越感,但还算客气,闻绯的家教一向很好,她家里人的素质也不会太差。

    幸好晚餐很和谐,他们家的饭菜由专人准备,我们只需要坐下吃就行。未来老丈人的酒量很浅,我也不能灌他酒,闻绯母亲很贴心的询问姐姐目前怀孕的状况,给她推荐某些保健品,顺带说她自己当年怀闻绯时的情景,闻绯的父亲,此刻就会从旁说起那时可笑的情景,我们笑成一片。

    姐姐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看到视频里飞哥和他的父母亲戚也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我们互祝过年好,姐姐索性把手机放在桌上,像是坐一起过年一般,说着祝福的话,分享桌上的饭菜,闻绯抱住我的手臂,靠在我肩上,闻绯的妈妈热情的给姐姐夹菜,让她多吃点,她的父亲跟视频里飞哥的父母学北京话,他们再学上海话,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开心得如同一家人。

    如果时光永远停在那天的那一刻,该有多好。

    如果那天,世界末日来临,首先就把这层楼给毁灭也好。

    那样的话,我此生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所有人的笑容。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被屋外的脚步声吵醒,我这人睡眠浅,闻绯家大,所以木地板声音对我来说很明显。

    开门,姐姐在厨房做早餐。

    “你干嘛呢一大早。”我问她。

    “还不是给你们做早餐,一会儿你们起来就能吃。”她在厨房忙活着,闻绯家的是开放式厨房,纯粹是用来做摆设的,“一会儿我去给她爸妈送早餐吧。”姐姐问。

    “你没感觉到自己顶那么大个球嘛,别忙活了,再去睡会儿吧。”我跑去厕所。

    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在打电话。

    “哎小诺,你一会儿给小飞打个电话,我打他电话怎么关机了。”

    “才几点啊,肯定还没起呢,他爱睡懒觉。”我挠挠头,“你歇会儿,睡不着看会儿电视,不要忙!”我趿拉着鞋回房关上门,躺倒床上抱过闻绯接着睡。

    不知道过多久,我被敲门声又吵醒,怕是姐姐不舒服,跳下床去开门,看到姐姐有些慌张,问她怎么了。

    “小诺,我刚给小飞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微信给他视频也没接,消息也没回,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几点现在。”我虽然有些不爽,但也能理解这段时间,孕妇神经多少有些敏感。

    “十二点半了。”

    “啥?都中午啦?”我紧张起来,倒不是紧张飞哥没有联系姐姐,而是紧张没有早起给闻绯的父母拜年。

    我赶紧叫闻绯起来,她光着身子,睡眼朦胧,刚被我扶起又躺倒下去。

    我觉得自己想要给未来丈人丈母娘留点好印象的计划已经破灭。

    下午我们三人坐在闻绯家的客厅里,我们面前放着三个手机。

    我的,姐姐的,闻绯的。

    我们三人都分别给顾云飞打电话,发短信发消息,发视频,都没有人回。

    “他……会不会忘带手机吧。”我说,“他们可能会去农村或郊区亲戚那儿拜年,可能没信号什么的。”

    “也有可能……手机坏了吧。”姐姐说,“前段时间他送外卖摔一跤,手机屏都碎了,都没舍得换,那边冷,容易冻关机,肯定是坏了。”

    闻绯在吃姐姐做的煎饼,喝咖啡,说一句:“还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不想联系我们。”

    我和姐姐都看着她。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她耸耸肩,“我也想知道,等等再说吧。”

    我们在忐忑中度过这个年初一。

    接着是年初二。

    年初三是我生日,每年飞哥都会和我一起过生日,但今年的今天,他还是没来电话。

    闻绯换上一身华丽的小洋装,看起来雍容华贵,同时她又贴心的给我准备一件高档风衣。

    “今天你生日,算是给你的礼物吧!”她笑嘻嘻地说。她从不会因为我的穿着档次不如她而生气,“男人为什么要穿得山清水绿的,只要得体就行,你看我爸也是,扔大街上跟个捡饮料瓶的老头差不多。”

    她告诉我,她的父母特意今天没去亲戚家拜年,请我和姐姐在江边的西餐厅吃饭。她的父亲给我一块手表,我知道这块手表价格惊人,实在不敢收,但他坚持要我收下。

    她的母亲就是那种喜欢穿金戴银的人,所以给我一串佛珠,我本身不爱这些东西,但盛情难却,躬身感谢。

    我和姐姐各怀心事,胃口都不怎么好,闻绯的父亲看出我们的异样,小心地询问我们,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简单地说一下飞哥没有联系我们的事儿,他让我们放宽心,可能他家里正好有事儿没联系上而已。

    吃了一半,闻绯说去洗手间,过很久都没见她来,有个服务员走到我们桌边,问道:“不好意思打搅各位,请问哪位是蔡先生?”

    我示意他,他递给我一张纸:“有您的快递,还麻烦请签收一下。”

    我一脸困惑,看到姐姐和闻绯的父母也很好奇,问:“是什么?”

    “您签收就知道了。”工作人员神秘地说。

    我签字,没多久从外面推进来一个硕大的纸板箱,餐厅里所有人都看着我们,箱子推到我们面前,身边两个工作人员一起喊:“一二三!”礼花齐放,箱子砰得打开,我看到闻绯身上系着一个巨大的蝴蝶结从箱子里蹦出来,我又惊又喜,几乎愣在当场。

    “surprise!”闻绯叫道,整个餐厅都被她的这个举动惊到,接着很多人开始鼓掌,此刻我才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嘿嘿,喜不喜欢你的礼物?”她傻呵呵的笑着。

    “喜欢,我太特么喜欢。”我笑着留下泪水。

    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一个女孩愿意为我这么做,我如何能不感动。

    我试图解开她胸前的蝴蝶结问:“那我什么时候能拆我的礼物?”

    “晚上回去吧嘿嘿。”她迅速的亲我一下。

    我们接吻时,本以为是很浪漫的一刻,但我只听到姐姐在身后说:“我去,差点把我给吓流产了。”

    我和闻绯都笑得几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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