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平未料他变招如此之快,身不移,手不停,便已出了如此厉害的一抓。当下不敢怠慢,短棒硬生生中途收住,旋即回拉,猛然“喀”的一声,一条短棒突地平空长出四尺,棒头暴出一条明晃晃的枪尖来,却是一柄无缨长枪。
这下来得突然,惊得裴同心中一跳,弹身后跃,文希平一声大喝,长枪挂风,向裴同当胸急刺。
裴同吃惊不在话下,旁边观战的小赵也是暗暗点头,心道:“武学讲究出奇制胜,我若与此人对战,在他短棒暴长之际也必吓得一跳,此后十余招便决计占不得便宜。但他此际在我眼前演这一番,日后可不必怕他。”
裴同的武功尚不及小赵,文希平长枪连进十余招,裴同果然难以招架,他步步后退,连连闪避,文希平这十余招枪法进得快极,他躲闪得却也不慢,两人闪展腾挪,竟从谷底打上了山坡。
此时文希平十七枪刺过,裴同一声大喝,出掌回击,掌势连环,连封对方四招。文希平被他掌力震得双臂发麻,暗暗心惊于此人掌力之强,若非他枪势走得快疾,被对方抓住枪村回夺,那可大大不妙,当下不敢再攻,大枪回防,在身周飞舞盘旋,护住各处要害,转为守势。
文希彦文希正二人见大哥情势不妙,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两人齐声大喝,纵身而起,空中出枪,落地之时正与文希平成三角之势,将裴同围在核心,一霎间三枪齐出,已成枪阵。
文家兄弟枪法相同,只在方位时刻上取势,枪招发出,便如三人同时一分为三,有九人联手之威。
裴同的武功只比兄弟三人中一人稍强些,自也难敌枪阵攻势,只斗了十余回合,便已左右支绌,应付为难,但他死要面子,却不肯向在旁观战的小赵求援,仍是勉力支撑,霎间肩头手臂连中两枪。
小赵看三人阵法法变无度,寻思破解之法,可又苦无良策,眼见裴同势危,当即纵身飞起,落在圈中,与裴同靠背而立。文家兄弟三枪一个盘环,枪尖一顿,指住二人,静待敌招。裴同已是大汗淋漓,他侧头低声对小赵道:“赵兄,走是不走?”
小赵本想与裴同联手再斗文门三枪,但回思方才局势,自己与裴同联手也未必能闯出此阵,恐怕仍有性命之忧,微一沉思,一拉裴同衣袖,二人同时提气,身形直拔而起,空中一个筋斗平飞而出,双双落在峰头,小赵抱拳道:“文家枪阵名不虚传,不过我等有要事要办,待日后空闲之时,定当再行讨教。”而后二人身形一飘,便若足不点地一般,顺坡溜下,霎间足踪迹不见。
文家兄弟眼见这两个强敌不战而走,齐松一口气,心道:“我们若非三人同行,此刻多半难逃一死。”文希平看了两个兄弟一眼,道:“走罢。”三人联袂北上。
他们弟兄三人此去却是要往长白山。原来天极强扣武林各派掌门不成,一怒之下,派遣教中高手,混迹人海之间,搞起了暗杀勾当。杀了多名武林大派的弟子,还有几个较小的门派,几乎被其灭门,这才激起武林公愤,纷纷要求武林盟主聚集天下英雄缴灭魔教,除此武林公害。李愈便派人散下英雄帖,请各路英雄会集长白山,共商铲除魔教之大计。
文家三枪收到英雄帖后,念着与天极往日之谊,本不想赴会,但又得知天极教这些为祸武林之举,不愿相信,便想到会查探一番,再作决定。到得大巴山便遇到这桩事,以为金向天夫妇也是天极教所害,觉得此人如此残害同门,心肠之毒令人发指,更坚定了除魔之心,三人一路上快马加鞭,赶赴长白山。
江南扬州城,一条宽长的街道上,人群熙攘之间,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手握一柄连鞘大刀,默默前行。他步大行急,人群虽然拥挤,但他每一步跨出,心得足可容身之地,好似众人有意给他让路一般。他自北门进城,此时却是向西门而去。街上行人见此人步履如此之疾,均是议论纷纷,甚以为奇。
片刻后,他已来到西门附近的一堆废墟前。这堆废墟占地足有十余亩方圆,在尘土掩盖之下,隐隐露出一些琉璃飞瓦之属,此墟虽然年代已久,却是无人在此重建新房。
那汉子向废墟处极目而望,神情肃穆,衣袂随风飘洒,衬得此人一派端严庄重之象。这废墟虽然荒凉,但在他眼中,却仿佛见到此处昔日的高墙红瓦、幢幢高楼的繁华气象。他垂下头来,重重叹了口气,便欲拔步离开此处。可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却发现前面一处高高的土堆之后,盘膝端坐一人,他心下一奇,向那人看去。这才见那人是一位老者,须发如银,青色长袍,神情也是十分肃穆。
汉子待看清那老人相貌,面上神色一动,随即肌肉抽动,双目如欲喷出火来。他似不愿在此处多事,当即撕下一截衣袖,又口吮指,指上鲜血涌出,伸指在衣袖上写了“今晚四更西门外见”八个大字,而后将布条胡乱一卷,向那老者掷去。未待看到那老者接住布条,已是转身大步而去。
他这布团以深厚内力掷出,便若裹了一块石头一般,远远地向那老者飞去。那老者听到风声,看得真切,双指随手一抄,捏在指间,展开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向那汉子的去向一望,若有所思。
那汉子在城西找了家客栈住下,吃了饭后,倒头便睡。一觉睡到三更时分,翻身起床,他睡时并未脱衣,挂了长刀,出了客户,翻出墙外,径往西门而去。
到了城门前,他拾阶而上,来到城头,纵身跃下,来到城门之外,在一片林子前,找了一棵树,斜倚树上,静静而待。
这汉子便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重刀大乔之乔隐宏。日间所在废墟却是他乔氏昔日旧居遗址,因为一场江湖仇杀而成废墟。而他们乔氏家族与当地官府与百姓俱有大恩,是以无人来占乔氏旧址作甚用场,这座废墟已荒了二十余年之久。乔隐宏每隔些时日便会来此耽些时日,意在凭祭先人。
而日间所见那老者却是他老父乔仲凡,他心中先入为主,只以为老父已死,而杀父之仇人却是个与他面貌相似的老者,虽见那老者与父果是酷似,却只道他是杀父仇人,才留书约战,来城外一决生死,以报父仇,他心中暗想:“这人与父亲果是一般无二,举止神态居然毫无差别,难道……”
正在此时,梆子声响过,已交四更。只听得城头风动,一人已是飞下城头,正是乔仲凡赴约而来。
乔隐宏见乔仲凡下城之身法,已知此人与老父武功不相上下,实是劲敌,当即拔刀在手,目光炯炯,直视对方双手,严阵以待。
乔仲凡于午时接了那布条,看上面字迹,极似自己儿子所书,只是字乃血书,不敢太过确定,此刻赴约而到,向乔隐宏一看,却见他手执大刀,怒目向己,不知为何?但这些也顾不得思索,开口叫道:“宏儿,你怎在此处?”
乔隐宏听他这一声“宏儿”,几疑回到儿时,随即心中一动,冷笑道:“休得啰嗦,看刀!”刀光展动,便向乔仲凡胸口推来。他知道仇人功力只在自己之上,自己若按江湖规矩,与他空手相斗,决难报此大仇,心中发狠,便想以刀法对敌,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乔仲凡见月光下一道白光向自己推来,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幸而他武功深湛,身经百战,应变之快当世已无可匹敌,当机立断,一个“铁板桥”,身躯后仰,堪堪避开这一刀。乔隐宏变招快疾,眼见对方躲得及时,当即钢刀一翻而上,改推为斫,大刀自下而上猛斫。乔隐宏那日与李愈一战,只几刀便令李愈如同出生入残酷几番也似,此刻这快刀施展出来,天下有几人可堪一战?
乔仲凡一避之下,已知事有蹊跷,铁板桥方使了一半,便即双足后撤,他撤足之时便是乔隐宏大刀心推为斩之时,待乔隐宏大刀劈下,他已撤退尺许,身形便如弹簧一般直立而起。便觉双膝前一阵锐风扫过,当即跃起身形,那刀已从足下掠过。
他空中一个转折,已落在乔隐宏身后。这三避一跃,从容自如,行有余力。乔隐宏这数月来寻找仇人,武功丝毫没有搁下,自觉反有精进,待见这老人之武功却似乎比己父还要高明,心中忽生疑惑,当下再也不停,钢刀展动,刀风虎虎,连进十余招。乔仲凡无奈,只好凝神拆招,乔隐宏功力虽比他稍逊,但招数运用却在他之上,他用“空手入白刃”手法绝难奏效,只有连连移身错步,躲避刀招。
正在此时,包听得马蹄声响,远处一骑奔来,马上这人一身道装打扮,背插钢刀,正是陈隐通,他远远看了打斗的二人,高叫道:“乔师弟,别打了,这是师父!”
长白山上群雄大会,盛况空前。各门派首脑尽皆赶到。大家都已听闻终南之会中李愈事迹,都对之甚为敬佩,诚心诚意奉他为武林盟主,恭请他坐于上席。
李愈看那厅中,人头攒动,来得着实不少。当下朗声说道:“众位前辈,众位朋友,大家既奉小可为盟主,小可无可推脱,这便暂坐此位,待日后剪灭了天极教,大家重行推举一位德才兼具的前辈来做盟主。现下,我们先行商议这围攻涂山之事。不知大家有何高见?”众人均知李愈为人谦虚,不愿以命令语气与大家说话,于是有人便开始出谋献计。
司马扬起身道:“天极教虽然势大,高手颇多,但终究只是一个教派而已,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我们这里众多门派群起而攻之,他多半难以应付,依在下看来,此事以武力解决最为上策。”他这一番话说得也颇有道理,在座群雄有不少人都是点头称是。这些都是青年一辈人物,而少林崆峒等几派掌门却均觉不甚妥当。
华山派的车士风起身道:“司马兄此言也有道理,只不过对方强手太多,混战之中,谁能知道对方不脱身几人?即使一人漏网,那也是大为不利。我们须当先设计破其首脑人物,然后再合围其教众,以期全歼,免留后患。”
听了此番言论,各派耆宿们均是连连点首。李愈身为盟主,虽然血气方刚,但他思虑周详,也觉司马扬之策不妥,听车士风如此说,便道:“如此,大家便按车前辈的大策,来议细节。”当下大厅中一片议论之声。这一议直议了大半日,方才议定了一个比较周详的计划来,安排人向魔教下战书一份,约定三日后于伏牛山正邪会战,于是各自散会。
三日后,伏牛山无名谷中,阳光万道,二十余人分两拨对面而立,一方是李愈为首的各大门派掌门,一方是天极为首的魔教十大高手。双方各怀愤怒,杀气腾腾,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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