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虚吴真人走上前来,道:“师弟,他小小年纪,怎经受得住你这一抓?还是松开他让他慢慢说来。”

    岳北亭闻言,把手离了程剑平肩头,道:“你的门人忍耐力倒还可以。”

    程剑平忍痛将观中这几日之事讲了一遍。虚吴真人与岳北亭静静而听。

    待他讲完,虚吴真人道:“看来此次麻烦不小,咱们须当小心应付。”当下与岳北亭并肩向观前大殿而去。

    程剑平疾步跑到前观大殿之中,向呼延鹏道:“两位师祖坐观圆满,已向大殿而来。”

    呼延鹏闻言又惊又喜,率众师弟向后迎去。

    刚出大殿,迎面便见虚吴真人与岳北亭已到门前。众人伏地而拜,齐声道:“恭贺师父功成出关。”虚吴真人与岳北亭相视而笑,让众弟子起身,迈步进入大殿。

    进殿之后,虚吴真人与岳北亭并肩坐于正中,众徒子徒孙分列两厢。

    此时有守观门弟子进殿向呼延鹏报道:“金师叔、雷师叔回观来了。”呼延鹏点了点头,命他出去。

    虚吴真人向呼延鹏看了一眼,问道上:“你让他们出观探查敌情么?”呼延鹏点头称是。

    说话之间金雷二人并肩进殿,一见二位师父在座,俱各惊喜,上前拜见了师父。

    虚吴真人一挥手,道:“起来说话。”

    二人站起身形,金居寿道:“石堡四魔已带着多名武林高手到达半山,来势甚汹,请师父师伯早做安排。”

    他话音方落,忽地殿顶一道白光向大殿中央激射而来,破空之声,嗡嗡大作,直向虚吴真人射来。

    虚吴真人见其来势虽猛,却也满不在乎,待白光距身前不足一尺之处,右手轻起,以二指钳住那物,却是一柄飞刀,这一着险已至极,旁边众弟子均是大吃一惊,虚吴真人一瞥眼间,已见刀柄上附一纸条,上写十六个小字:“终南山后,试剑峰顶,明日午时,驻候群小。”他只一瞥眼间,已看清了纸上小字,目力之强,犹胜少年。接住飞刀,并未在手上停留,已是随手挥出,立时白光又起,比之来时更快更猛。只听殿顶有人长笑道:“虚吴老道,好强的内力!”

    未待他话声落地,呼延鹏与金居寿同时飞身上了殿顶,二人身法奇快,料想来人必不能便去。谁知方踏上流檐,已不见来人影踪。两人四下一张,才见观外山坡上一团红影,奔驰如电,两人心下暗自称异。知已追之不及,只得跳下大殿,进入殿中。

    眼见时已中夜,虚吴真人道:“各人自去休息,明日再议对敌之事。”于是众人散去,各回安息。

    终南后山的试剑峰顶。一群人正围火而谈。火上搭着木架,飘着阵阵香气,却是正自烧烤野味。这群人正是石堡四魔为首的十余名邪派高手。其中一位红袍汉子道:“虚吴老道武功深不可测,比当年未出家时更厉害了不知多少。四位与他交手可要多加小心。”

    “便算他武功再高,我等只须两人齐上,总也不会输了给他,还有两人合诛他门下弟子,料来也不费多少力气。”说话之人身材高大,面颊清瘦,紫色长袍,正是两番与绝烟观众弟子争斗的“雷霆铁掌”裴同。

    坐在篝火近前的一个青袍老者一边添柴,一边双目注视那火焰,面色凝重,不发一言。旁边边众人听裴同讲完,均是看着他双眼,要听他有何高见。

    他并未开口,却猛一抬头,向迎面一株巨松看去,右手急抬,向那松疾推一掌,一道掌力打出,只听那树叶沙沙作响,良久方静。众人见他此举,不知何意,心中均感惊奇。

    青袍老者双目只是瞪视那棵松树,也不说话。

    “嗖”的一声,树上跃下一人,一身道装,年约十六七岁,仗剑凝立,喝道:“老賊,装神弄鬼什么,且来与我斗上三百招!”

    青袍老者自恃身份,不愿与小道士动手,他向身侧一个少年看了一眼,那少年会意,点了点头,起身向小道士走去,走至中途,忽的拔刀跃起,向小道士当头劈下。

    那小道士腾身一跃,以剑接刀,当当当三响,两人半空中连换三招,激起片片火星,火星未落,两人已脚踏实地,刀光剑影交织,又已连换三招。

    两人身形一分,使刀少年以刀尖向小道士一指,喝道:“小道士是何人门下,敢孤身来此撒野?”

    那小道士不动声色,朗声道:“我乃终南派邱云子,你是什么人”他修道日久,深得道家冲和恬退之道,不愿以师门之名来压对方。

    那少年却与他不同,常以师名为自己壮威,口中道:“我乃‘雷霆铁掌’裴老师门下弟子彭建生,你再接我一刀!”钢刀一晃,斜劈邱云子左肩,风声虎虎,颇见威势。

    邱云子把长剑向地上一插,空手对刀,展开空手入白刃功夫,趁他刀招将老未老之际,右手去拿他持刀手腕,左手出指点他肩头穴道。

    彭建生那日闯进绝烟观与程剑平一场恶斗,以为绝烟观四代弟子中以程剑平武功最强,此人绝非自己敌手,是以这一招全采攻势,全无回防之备,一见对手竟弃剑来夺自己的刀,不禁大惊。

    他见对方手法之快,功力之强,远非程剑平可比,大惊之下,应付乏策,慌忙上身后仰,躲开对方点穴之指,自己手中刀却被夹手夺过。

    彭建生微一定神,心道:“你乘我不备,夺了我兵器,不能算赢。”抬头一瞥之间,只见邱云子把手一挥,那刀已被他扔在地上,却不乘胜追击,只双手垂腰,冷冷而视。

    彭建生天性张狂,自那日斗败程剑平之后,更觉不可一世,此时意外之败,如何奈得?他一声虎吼,上掌下膝一齐攻出,掌击顶门,膝攻腰间,正是裴同平生绝技雷霆铁掌中一招“风雷齐作”。

    邱云子曾听程剑平说过此人的武功,见他这一招甚是厉害,也不禁心中为之一震。危急之中头向后一仰,避开对方击顶一掌,左臂一弯,肘击其膝,“啪”的一声,撞个正着,彭建生一声惨呼,晃了两晃,终于一头栽倒,想来膝盖已受重伤。

    邱云子身形后飘,退了半丈,向火堆边众人看去。

    那些人武功均属上乘,知道彭建生已深得裴同之真传,身手不差,却被这小道士三招两式打倒于地,齐都惊讶,想不到终南派一个小道士功夫竟也如此了得。

    此时坐在青袍人对面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站起身来,走到彭建生身前,将之扶起,伸掌在其膝上拂了两拂,一股真气送出,彭建生疼痛稍减,一跛一拐地回到土堆边坐下。

    那青年向邱云子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位邱家小兄弟,武功不错啊,我姓赵的来领教一二。”他语气随和,竟似无半分敌意。

    邱云子抱拳道:“请赐教!”

    那青年哈哈一笑,双掌一错倏分,宽大的袍袖忽的鼓胀如球,便如充满了气一般,邱云子知道此人是以雄浑的真气贯注双臂,内劲外放,才得如此,实是远超自己的强敌,暗自惊心。

    只听火堆边有人说道:“有快掌赵公子出手,这小子可有苦头吃了。”“我猜他接不了赵公子三招。”

    邱云子闻言心头一沉,“快掌赵,莫非是……”

    原来当时武林中有两大入世高手,不属任何门派,一人以快掌称雄,即这位赵公子,另一位以重刀扬名,江湖中人称“快掌重刀,一赵一乔”,“重刀”姓乔名隐宏,在武林中素有侠名,嫉恶如仇,邪派中人闻名丧胆。而这位赵公子,却无人知其大名,只以“小赵”相称。此人行事介于邪正之间,好事虽也没少干,但素喜结交成名人物,与邪派中人也多有交情。

    邱云子一伸手,将地上长剑拔起。那小赵点了点头道:“你空手不是我敌手,用剑是正理,上来吧!你只要接得我十掌便算你赢。”

    邱云子闻言,暗道此人好生狂妄,长剑刷刷刷连进三招。剑势凌厉无匹,实已深得终南剑法之妙谛。

    那小赵道声好剑法,呼呼两掌击出,将邱云子长剑荡开,身形纵起,单掌凌空下拍。

    邱云子只觉掌风袭顶,长剑一招“白虹贯日”竖剑上撩。小赵掌力一收,一个前空翻落下地来,左掌反打邱云子持剑右臂。两人招发如电,但见青光闪闪,掌影翻飞,也不知过了多少招。

    正斗间,小赵忽然一挥手,道:“且慢!”邱云子停剑不动。小赵道:“十招已过,我输了。”

    邱云子一怔,两人招来招往,每一招都可立决生死,险之又险,他还真记不得对方已出了几招,只觉对方掌力如山,压得自己呼吸惟艰,实是不堪再战,对方却还能数清自己招数,单只这份气度,自己便万万不及,其实输的应该是自己。

    小赵道:“你可以走了。”邱云子意犹未尽,但想自己连此人也打不过,再与别人相斗只有自取其辱,便想收剑自去。却听火堆边有人道:“不要走,”一个紫袍人站起身来。

    小赵头也不回,冷冷道:“裴老师莫非看不起赵某么?又让赵某来此何为?”

    那青袍老者本来一直不发一言,此时见要起内讧,忙道:“三弟,不必多言,赵公子此举,自有他的道理。”紫袍人本来见小赵面色不善,已自后悔不该多此一举,见青袍老者有此言,忙借坡下驴,重又坐了下去。

    那小赵与邱云子过了几招,见这小道士武功果高,又有胆识,起了爱惜之意,这才相让,好使其从容脱身。以他的武功名望,却也不惧与石堡四魔反目。四魔此时正在用人之际,虽明知小赵相护敌人,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林外一阵纷乱,有数人手持火把向这边走来,却是雷声远带几名终南弟子来寻找邱云子。

    原来终南派众人议事散了之后,有人来向呼延鹏报说邱云子出观之事,呼延鹏怕他去找四魔生事,便安排雷声远与金居寿带人出去寻找。雷声远与金居寿分作两路,雷声远走上山路,金居寿寻下山路,雷声远便找到此处。

    邱云子见师叔来到,忙上前相见。雷声远与邱云子年龄相差不大,虽差了一辈,却是关系不错,名为师叔侄,实为好友。听说邱云子失踪,十分担心,此时见他平安无事,这才宽心。当下回绝烟观不提。

    次日午时虚吴真人与岳北亭率绝烟观众弟子来到终南后山试剑峰侧,石堡四魔与一众邪派高手早已等候多时,两下里方阵相对,一时间杀气四伏,剑拔弩张。

    虚吴真人上前一步,向那青袍老者道:“蓝中挺,你昔日以多为胜,伤了吾师性命,我正想找你报仇,不想你自送上门来,还不速速上来受死!”

    那青袍老者正是蓝中挺,听得虚吴真人此言,为其怒气所慑,向身侧一名红衣中年汉子说道:“老三,你先上接这一阵,挫一挫老道的锐气。”

    那红衣汉子正是四魔之老三“寒关疯狮”颜正月,此人脾气火爆,天不怕地不怕,以一套“疯狮掌”扬名江湖,听老大吩咐,大步走进场中。

    这边雷声远见蓝中挺没有上场,知道师父必不肯与旁人相斗,当下道:“师父,我去会他一会。”

    虚吴真人对这小徒弟信心十足,知他武功虽未必能轻易获胜,却也不致于落败,当下点了点头,雷声远大步走上。

    那颜正月见对方只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来迎战自己,不禁怒气勃发,便想一掌将其打死,以惩戒虚吴真人对自己的轻视。当即运足功力一掌向雷声远当头拍下。这一掌声势威猛,实是颜正月毕生功力之所聚,若是常人受了这一掌,不死也得重伤。

    但雷声远不比常人,他幼承奇遇,独得一身奇强的内功,不逊于别人苦练四十年所得,他的内功积蓄之厚,在本派中只稍逊于师父虚吴真人与师叔岳北亭,还要强于大师兄呼延鹏,见敌人这一掌来得凶猛,他不慌不忙,右掌“天王托塔”笔直迎上。

    两道掌力一撞,发出“哗”的一声巨响,雷声远双膝微弯,似乎难挡其锋。实则两人功力大致相当,只因雷声远心思机敏,他见敌人声势甚猛,恐怕自己不能尽挡其力,这才借下蹲之势卸去其部分力道。两人一掌对过,均已知遇上劲敌,各出奇招,战在一起。但见掌影翻飞,身形变幻,打得难解难分。瞬间已过百招。

    此时四魔队中小赵喝道:“颜兄,你成名数十年,与一个小辈拼斗百招还占不得半分便宜,还有脸再战吗?”

    蓝中挺斜眼向他看了一眼,心道:“此人真的是请错了。怎么尽与我作乱?”但碍于对方威名,也不敢得罪于他,当下便道:“三弟,这一场算平局,你下来且稍做歇息,待我来斗一斗虚吴老道。”一撩袍襟,迈步上场。

    绝烟观这边岳北亭见蓝中挺上场,按捺不住心中火气,衣袖一拂,道:“待我来战此魔头。”虚吴真人本想亲自上场,但见师弟面色不善,只得道:“师弟小心他暗器。”岳北亭点了点头,大步走向蓝中挺。蓝中挺见虚吴真人未出场,倒是心情一松,以为这个老头必不如虚吴老道难以应付,当下一拱手,出招攻上。

    岳北亭功力之深,自是远超雷声远,而石堡四魔武功大抵相仿,只是各有秘技而已。颜正月既难战败雷声远,蓝中挺的武功到岳北亭面前自是难展手脚,两人未斗二三十招,蓝中挺便已是左右支绌,应付不来了。他迫不得已,又施展出他的拿手绝技“血影追魂砂”,立时一团经雾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岳北亭早有防备,他真气摧动,掌风横扫斜推,将那毒砂打得不能近身,反向蓝中挺飞去,比之从他机括中发出时更快更疾。蓝中挺一声大叫,身上中了几粒毒砂,立时剧痒钻心,倒地大滚。岳北亭一运真气,要将他立毙掌底,这边裴同与颜正月一齐扑上,将蓝中挺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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