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退脸带不忿的刘盛芸,刘铭传笑着上前也不说话,一手抓着正在躬身行礼的刘振华,仿佛初识一般上下打量,看得刘振华是浑身都感觉不自在。

    讪讪的开口言道:“伯父,小侄与您才别不到半载,今日相见您这是……”

    “好小子,真是有出息啊!我刘省三这双老眼识人无数,一直以来都对你是看重有加。可没成想,还是看轻了你。老喽,老喽!”

    “哈哈,巡抚老大人何须自责,这振华贤弟本就是一异数。乃是上苍授予华人之英才。吾等能与之结识,当感庆幸才是。”一旁的刘步蟾大笑着说道。

    “不敢,总兵大人过誉。你将小子捧得太高,就不怕摔下来疼么?”

    “子香啊,振华贤侄确实不凡,可这小子太过狡猾,一直都欺哄老朽,生怕谁要掏他家底一般。你看看那两艘威武钢铁巨舰,再看看老朽费尽心机,勒紧裤带从德意志购回的两艘铁甲舰,就能理解老朽与犬子此刻之郁闷心情。”

    近日来,每每想到刘振华这可恨的家伙手中有先进的造舰技术也不早早相告,对宝岛花费巨资去订购落后的铁甲舰也不加以拦阻,刘铭传就感到极度不爽。

    “老大人何出此言,观振华贤弟性子低调毫不张扬。未曾实言对您相告恐另有原因。不管怎么说,老大人置办下炮舰,改变了宝岛水师无船之尴尬。又为大清海军增添了实力,此等功劳可彪炳千秋啊!”

    刘步蟾此刻倒是当起了和事佬,话都那捡好听的说,竭力安慰着刘铭传老大人。说话之时,还在暗中给刘振华打着眼色,让其赶紧顺杆爬说好话,以消老大人之怨气。

    “伯父切莫动气,说来此事亦怪不得小侄。当年小侄来到宝岛之时,您早已定下购舰协议。且,那时小侄人微言轻,就算出言劝阻于您,恐怕也难生效果。再者说,这铁甲舰购来也非一无是处。您老大人大量,就放过这桩小事。”

    不卑不亢的一番言语,让刘铭传无言以对。与其说刘大人是心疼购舰的数十万英镑花得不值,还不如说他是想借此倚老卖老的胡搅蛮缠,向在场的北洋水师众管带表明他与刘振华的不薄关系。

    要真的论起来,刘振华对宝岛,对他刘铭传,可说是仁至义尽。办厂、开矿未曾拿走一毫,反掏出大把银子支持宝岛铁路建设与海防。哪一样不是大手笔?

    “哈哈,振华贤弟与总同仁远道而来。老大人已为诸位备下接风酒宴,还在这码头上站着干什么?走,咱们前去围坐举杯畅谈。”刘步蟾亦是老于世故之人精,此刻见有些冷场,立刻转移开话题。

    “哈,吾等腹中确已感饥饿,走!”

    “正是,正是,久闻宝岛美食大名,不知道刘大人为吾等准备了何种珍馐,赶紧过去先睹为快。”

    ……

    “在场诸公都不是傻子,还都在满清官场厮混。听得刘步蟾之言,立即同声附和。

    餐毕,江水生与云峰等回到舰上。众管带等自有兵丁带去安排房间住下。刘铭传叫上刘振华与刘步蟾,来至宝岛水师的偏厅之中。

    三人并未急于说话,端着下人送上的香茶品尝。刘振华知晓刘铭传与刘步蟾有话要对自己说,虽不知道内容如何,但想来与北洋水师擅自来宝岛一事脱不了干系。

    果然,刘铭传放下茶碗,轻咳一声后说道:“振华贤侄,前日,子香已将你二人私下密议之事告知老朽。但这数艘炮舰以及数千海军,不可能就那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且,舰队进基隆港时并不机密。想来,朝廷一方已经得到消息,海军衙门此刻正等着子香的电报解释呢。”

    “呵呵,知晓了又能如何?满清难道还有另外的舰队来找麻烦不成?伯父与总兵大人莫急,且耐心等上几日,黄海之战的余波未定。倭国与满清还有诸多事宜要谈判。也没时间顾及宝岛与水师之事。”

    “话是那么说,但未雨绸缪,你将北洋水师剩余舰只与官兵皆逛来宝岛,当有你之打算。此地并无外人,子香近日常与我讨论,对你之行事想法是相当认同,故,贤侄可否开诚布公告知你之意图?”

    “正是,那日时间太短,贤弟与子香并未深谈。贤弟只告知子香率队来到宝岛,就可帮助舰队之舰船修理改造,可使舰队之战力迅速提升。至于其他,并未详说。如今看来,贤弟还有深意,还望明言!”

    刘步蟾亦插言进来。当日,睚眦舰队以雷霆之势轻取倭国联合舰队,救下处于劣势的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伤重殉国,把刘步蟾送上最高指挥官一职。

    当时心中除对无耻倭寇的愤恨外,更惊叹于睚眦舰队的船坚炮利,心绪不宁之时,被刘振华稍一蛊惑,就答应了率舰队赶赴宝岛,只图能将因经费欠缺,已数载都未曾修缮保养炮舰做个升级改造。

    可赶到宝岛之后,根本未见有改造战舰的船厂及船坞。待见到了宝岛水师的炮舰,又与刘铭传巡抚面谈之后,让刘步蟾心中顿生不安。

    这次黄海海战虽说取胜,但也人亡舰沉。还有这军人擅离守地之责,是可大可小,如果此次来宝岛是被刘振华忽悠,又该如何去应对上司责难?

    忐忑之余,再看到护航的腾蛟号实实在在的存在,刘步蟾又生出一丝侥幸心理,极其期待刘振华说过的话能够实现,能确实将北洋舰队舰船加以改造,战力得到大幅提升。

    又经几日盘恒,与刘铭传巡抚大人促膝长谈数次,对刘振华与睚眦雇佣军也了解了许多。对其的一些理念想法,却是刘步蟾敢想敢思却又不敢说,不敢做的。

    而刘铭传此刻极为淡定,近几年来,刘振华都做了些什么,他算是除兰芳国人之外比较了解的。当然,这些情报大多来自分批前往澳洲与伊里安岛参与实战训练的军兵。

    对于刘振华建立睚眦雇佣军的宗旨理念,刘铭传也是知之甚详。当初听闻是,亦兴奋难抑,还为此浮了一大白。

    认真说起来,刘铭传爱国但不愚忠清廷,思想亦是极为开明。这恐与他自幼反叛,曾揭竿起事落草做过强人有关。其戎马倥偬数十载,又为官主政一方多年,所有经历,使他对腐朽的满清其实早已失望。

    对刘振华之心思与其言其行,心怀大华夏的刘铭传是极为欣赏赞同。不然,他亦不会勉力强撑,力抗朝中各方暗箭中伤,拖着老病残躯答应刘振华之要求坚守宝岛。

    刘振华此刻端着茶,却未就口。改造北洋水师战舰,只是一个念头的小事。不说可将那八艘炮舰送往澳洲腾飞港进行大修升级,必要时命令智脑玄女控制飞船来一趟宝岛也非难事。

    他此刻却在思考,要如何说动刘步蟾,让其摒弃满清朝廷,改变其效忠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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