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去汉武,那就找点事做做,不能呆在家里干着急。
想到街道刚通知各村居取消休假,韩晓武赶紧给张莉莉打电话,请求再次上岗。本打算在新房子过年的老韩,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干脆带上老伴和刚收拾好东西的侄孙女儿回老家。
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回去之后不聚会、不找牌友掼蛋,但韩晓武对他的保证深表怀疑,只能委托侄女监督。
大年三十,在机关上班的公务员都放假了社区却不放假,姐妹们心里不可能没怨言,但现在却顾不上发牢骚,因为两部电话响个不停,街道工作群里也不断有新消息。
“不好意思,幼儿园什么时候开学,我们跟你一样不清楚,只知道要延迟,至于延迟到哪天我们真不知道。你和孩子这会儿在什么地方,南湖啊,按照上级的最新规定,回来肯定是要居家隔离的,至少居家隔离十五天。行,你们考虑考虑再订票。”
“你好,能不能下高速,这个我太不清楚。你户口是什么地方的?只要是我们安海人应该可以回来,要不这样,你留个电话,我帮你问问,问清楚之后再给你回复。”
已经去了外地的那些人担心回不来,尤其担心回来晚了居家隔离十五天会影响孩子开学,还有预订了今明几天车票甚至机票的居民,想出游又不敢,取消行程又觉得遗憾,全在打电话咨询。
童江昆和李亚娟边接电话边做记录,忙得焦头烂额。
许冬梅则遇到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片区的一个老人生病了,人民医院现在又不收治普通患者。人家找到她,她这个网格长又不能不管,只能打电话问街道。
王小芹和张莉莉正在外面巡查各小区的防控措施落实情况,张裕敏刚去超市帮居家隔离的人员买菜买生活日用品了。徐斯敏一样没闲着,正同卫生室的医生及社区辅警一起去落实早上刚从外地回来的一户居民的居家隔离措施。
见许冬梅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指着电脑边那一叠刚打印好的居家隔离告示,韩晓武反应过来,赶紧拿上告示和胶水去各小区门口张贴。
光中央广场就两家,在保安的帮着下贴到楼道的公示栏里,想想又叮嘱道:“小徐? 赶紧在业主群里解释一下? 跟业主们说明情况。这两家不是从汉武回来的,也不是从北湖回来的? 只是应上级要求? 同时考虑到孩子过完年后上学,一回来就主动跟社区报备? 主动要求居家隔离的。”
“还主动要求隔离?”
“不隔离不行,一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二是学校好像发了通知? 从外地回来的孩子全部要隔离,没有我们社区出具的居家隔离证明,等过完年孩子上不了学。”
“好的,我这就跟业主们说。”
“赶紧说? 不说清楚很容易引起恐慌。”
“知道了。”
……
几个小区贴完? 赶到自己的片区,在门口值班的已经换成了王阿姨。
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桌旧办公桌摆在大门左侧,专门用于放置外卖。快递包裹全部堆在大门右侧,几个业主正戴着口罩蹲在地上翻找。
“小韩,你回不回去过年?”王阿姨迎上来问。
“我不回去了? 人手紧张,我回去社区更忙不过来。”
“那年夜饭怎么办?”
“家里什么都有? 热一下就行了。”
“你说这病毒闹的,让大家伙连个年都过不好。”王阿姨很熟练地举着体温枪对准测一个业主的额头测体温? 点头看看液晶显示,确认不发烧了? 一边示意业主进去? 一边嘀咕道:“我女婿说汉武那边好多人感染? 医院都忙不过来。都那么严重了,管得还没我们这儿严,你说汉武那边的干部究竟怎么想的,究竟在干什么?”
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人民医院刚启用的新大楼,苦笑着解释:“医院忙不过来很正常,就说我们安海人民医院,平时看个病都要排队,何况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至于汉口那边的社区管得没我们这儿严,一是人口比我们多,再就是可能遇到这么严重的疫情全慌了神。”
“慌了神,这么说那边乱套了?”
“肯定手忙脚乱,而且他们那儿跟我们这不好比,他们那边正在闹疫情,我们只是防控,并且干部一样是人,只要是人都会害怕。再加上上级的压力,群众不满意的压力,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六神无主很正常。”
见王阿姨欲言又止,韩晓武又说道:“再打个比方,我们社区只有十几个从外地回来的人员,书记主任和冬梅她们就忙得焦头烂额。人家那边就不一样了,一个社区少说也有几个疑似病例,医院又没那么多床位,那些病人只能去找社区,社区干部又解决不了,不乱套才怪呢。”
“这倒是。”
韩晓武不想再聊这些,因为越聊越担心滞留汉武的女友,立马换了个话题:“阿姨,进出小区要戴口罩,要测体温,有没有人不理解,有没有人闹事?”
“上午有个妇女闹了会儿,她倒不是不愿意戴口罩,是实在买不到。你昨天晚上不是给我们发了几个吗,我就给她一个,有了口罩她也就不闹了。”
“坚持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口罩不是什么高技术的东西,主要生产需要一个周期,而且又赶上春节。”
“但愿吧,我家也没几个了。”
正说着,张枚发来视频邀请。
韩晓武连忙致了个歉,跑进传达室跟女友视频。
“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张枚把手机架在餐桌上,捧着杯子守着一堆药,笑看着他问:“你在哪儿?”
“在小区巡查,”韩晓武探头看了一眼外面,又问道:“有没有量体温,现在多少度?”
“刚量过,这会儿体温正常。”
“不发烧就好,午饭呢,中午吃什么?”
“我想吃泡面。”
“吃泡面怎么行?屋里没别的?”
“这儿什么都有,刘总早上还让人送来一堆鸡鸭鱼肉,有生的,有熟的,我全塞冰箱了。我不是不想做,也不是不会做,我是想吃泡面了,吃别的没味儿。”
“有没有鸡蛋?”韩晓武急切地问。
“有。”张枚笑道。
“那煮面时记得放两个鸡蛋,营养要有保证。”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外面也要小心点。”
“我没事。”
见他身边好像没别人,张枚禁不住问:“韩晓武,我们的事你是不是再想想?”
韩晓武急切地说:“为什么要想?张枚,我是认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但这次是认真的,之前那两次跟别人也是认真的。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光刚开始认真不够,万一将来合不来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了,我俩之间多了解,我们会合不来吗?”
张枚愁眉苦脸地说:“就是因为太了解,才可能合不来。”
韩晓武急了:“这是什么道理,你一定是烧糊涂了!”
“我现在不发烧,我清醒的很!”张枚深吸口气,苦笑着说:“太熟悉,太了解,就没有新鲜感。我想什么,你几乎都能猜到。你想什么,我一样能猜到。我给不了你惊喜,你一样给不了我惊喜。我担心时间长了,你会觉得没意思。”
“怎么可能!张枚,别胡思乱想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踏实,前所未有的踏实!”
“可我喜欢吃的一些担心,喜欢做的一些事情,你几乎都不喜欢!”
“这不是问题,谁还没个爱好,我们相互尊重就行了,并且我完全能做到,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问!”
“如果不是疫情,如果我没感冒发烧滞留汉武,你会跟我表白,你会跟我求婚吗?”
韩晓武不假思索地说:“会!”
张枚紧盯着他说:“不许骗我。”
“不骗你,真没骗你。其实我早跟你说过,我只会在安海呆到年底,过完年就回东海。”韩晓武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难解释的清楚,也很难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干脆话锋一转:“张枚,你知不知道我爸我妈有多喜欢你吗?他们一听说你滞留在汉武,连夜从老家开车过来,打算送我去汉武跟你团聚。”
提到家人,张枚忍俊不禁地说:“我爸我妈也喜欢你,那年听说你找到了女朋友,他们别提有多遗憾,天天唠叨我,说什么好男人都被别人挑走了。”
“这就是了,婚礼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
“可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是统战部的那个女生,在此之前答应你,你会拒绝吗?”
这个问题把韩晓武给问住了,可又不想跟她撒谎,只能笑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也不想回答这个假设性的问题。”
“不为难你了,因为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
“放心,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现在。”
“以后就不在乎?”韩晓武禁不住问。
张枚微笑着摇摇头:“不在乎,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要是将来觉得……觉得我不好,或者喜欢上别的女生。只要你坦诚布公地跟我说,我不会跟你闹,也不会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我会还你自由,跟你和平分手。”
别人说这话韩晓武不会相信,但她说这番话韩晓武深信不疑,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双商俱佳、能力超强、极具逻辑思维,堪称“行走的知识库”的“金刚芭比”,真要是遇着这种事,她会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理性。
韩晓武摸摸嘴角,反问道:“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
张枚噗嗤笑道:“应该不是,因为之前都是别人甩的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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