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个时辰。
百草诗已经不吃不喝连续坐诊了三个半时辰,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大量方剂的撰写,让她的手开始发颤,眼前有点发黑。初秋的阳光照射,她抬起手掌,只觉得眩晕。
小药童眨眨眼,闪过一丝恻隐之心。
排队的人还有不少,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渴求。
他们也看到了,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太疲惫了,但是他们得了授意,不会让她休息。
便在这时,人群自动闪开一条路。因为这回的病人,由四个家属躺在了棺材里。
家属一到,全噗通跪在地上,“神医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爹,他突然没了气息。”
一个男子哭天抢地,哭的不胜伤心。
百草诗只觉得喉头有点咸,心底是浓浓的苦涩。
她是人,不是神,她可以竭尽全力救助病患,可人力有所及,不能生死人、肉白骨。
男人已经拉扯住了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道传递到百草诗手臂,“姑娘,你是神医,是药王,今天整个亳阳城都在传颂你,你能救我爹吧?”
这是道德绑架吗?
百草诗甩开了他的手,疲惫地说:“我很遗憾,人死不能复生,谁都救不了。”
病人之子却不依不饶,“你都没看怎么知道,你能救别人为什么不能救我父亲?”
百草诗踉跄着走到棺木前,推了一下,没动,“死者为大,我本不欲打扰老人的安宁,但既然病人家属有请求,我便瞧上一瞧,谁来帮我一下?”
排队的病人中,共同打开了棺材。百草诗的手探了进去,忽然她眼睛一亮。
“拿我的银针。”
老者被抬出了棺椁,百草诗准备施针,这是她穿书来第一次针灸,但不代表她不会。
病人的儿子忽然抱住了老父亲,眼底慌慌张张,“你想干什么?你的针那么长!”
“他还没死,你再耽搁,真的就要害了你父亲!”
说完,百草诗全身心投入到救人之中。握针柄,刺大杼、封神堂、取至阳……飞针走穴,针尖上刺,针体入肉,稔熟地操作起来。
片刻之后,病人悠悠转醒。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个不孝子孙,老子还没咽气呢,就把老子装棺材板!”
围观群众和看病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一幕如此精彩。
百草诗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了博雅楼的方向,敢情这是裴行之给他设的套吗?不愿意承认她药王之名还是打算抵赖送出去的雪莲?
在百草诗施针过程中,已经有下人去禀报了裴行之,裴行之听完立刻赶到了医馆现场。他抱拳向百草诗,不去看她嘲讽的表情,“姑娘已经证明了你的医术,现在请去里面喝一杯茶。”
百草诗将自己的白芍、银针、七叶一枝花等收入背篓,“既然此间事已了,我可以回去了吗?我还欠你一条命,你想讨还时,去宛州坤鸣书院找我。”
说着,她步履艰难地向着亳来客栈走。
折羽,你现在好了吗?等我。
**
今天的亳来客栈变成了空城。
所有的掌柜、伙计都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群江湖人士,和两个男子两头狼在战斗。
南槊已经没有了战斗力,那些人也好似忘记了他的存在,专门攻击真一楼。
此时的真一楼,也只是强弩之末。
他凭着一股执念,机械地挥剑、落下,抵挡,再挥剑。
房间里,百李氏和百小树透过窗户缝看着这一切。
百草诗出于私心,让他们不要出去,可是看着护送了他们一路的人,正在被围攻,还有他们养的狼崽子,谁能受得住。
“小树,娘出去看看,你呆在里面。”
“娘,我是你儿子,怎么能让娘去冒险?要去也是我去!”
“你还没成亲,没生儿子呢!”
“姐夫和姐姐也没生呢,我不能光傻等什么也不做。”
最后娘俩一起冲了出去。一个抱着花瓶,一个举着凳子。冲入人群就开始无差别攻击。打不到真一楼就行。
别说,这娘俩还真给真一楼制造了一丝机会,他刷的一剑又解决了一个。
铁岚歆也出来了,从地上拾了把剑乱砍。
“真一楼,你坚持住,我们都来帮你!”
“真一楼,你太特么牛气了,以后你要教我功夫。”
“真一楼,小心。”
南槊听着铁岚歆一口一个“真一楼”,胸膛里酸水往上涌。他再也不顾自己的伤了,哪怕下一刻死在铁岚歆面前,也不能任由她这么叫着。
七八个杀手围攻这一伙老弱伤残,本是胜券在握的,这时候百李氏丢出一个瓶子。
冒毒烟了。
七八个杀手被迷地七荤八素。
便在这时,紧闭的折羽的房门终于打开。折羽看似缓慢,实则风一般出现在打斗场面。
宛若神祗降临,天人之姿。
他的手指半悬,运力,四周的真气皆聚于他的掌间,一掌震开毒雾,那七八个杀手全部被崩飞,当场殒命。
真一楼惨白的、灰突突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我终于……终于等到你了。”
说着,他的身体直挺挺倒下,被折羽接住。
“真一,你辛苦了。”
而后,他向着屋顶高声传音,“还有要取雪莲的吗?有本事的,与我来战!”
那些意在雪莲的人,知道此时已经尘埃落定,雪莲已不复存在。屋顶上响起了破风之声,众人作鸟兽散。
再做无谓的牺牲,已经毫无意义。
而后,折羽将这些人都抬进了绿头翁的房间。
绿头翁看着这满屋子伤员,头大如斗!
“人都交给你了,我要出去一趟。”折羽语速极快地说道。
绿头翁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刚刚服下的高山雪莲,也顾不上将养休息,就这么暴殄天物!可是他怎么忍心苛责折羽呢?他自己也放心不下啊。
无奈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折羽大跨步向着客栈外走去,如风一般。
恰好,在大门处刚好碰上了赶回来的百草诗。
四目相对。
此时无声胜有声。
“羽宝!”百草诗的声音是颤抖的,眼眸里晶晶亮,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感受怀里的娇软身体,肩头湿了一片,折羽僵硬的手终于落在了她的腰线。
原来她这么瘦啊,她把每个人都照顾地很好,却总是忘记自己。
真是个傻丫头!
“诗诗,诗诗!”折羽如梦似幻地叫着她的名字,这希望这一刻的温存,持续到永恒,他说,“不哭哈,你看我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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