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骁沉默着没再说话,拄着拐杖缓缓下楼去。
四胞胎也有些失落,大宝、二宝、三宝直接埋着头跟在阿爹身后离去,心里无比难过。
小四宝林瑞嘉见此情景,有些为难,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唤了声“阿娘”,随后小声抽泣着也跟了出去。
楚南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表达的方式的确有些问题。
这不成了拜金女了吗。
一个普通农家妇人竟然嫌弃五品大员的待遇不够丰厚,这好像是有些夜郎自大了,要是计算成人民币年薪可得五六十万了。
再仔细想想,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就凭着“孝廉”“秀才”两榜功名坐上了五品官位,这要放在自己那个年代,也不过大学本科刚毕业。
咳!
自己那些话有些伤人了。
她缓缓下楼去,见楚家姐妹正纳闷的一边摆菜一边看姐夫和孩子们,柳芸则耐心的在安慰哭泣的小四宝。
也怕小家伙们这个时候将自己卖个彻底,楚南栀抚平紊乱的心绪,悄无声息的偷偷坐到了离父子几人很远的位置,先冷静的观察动静。
看着丰盛的一桌子菜,中间还摆放着一只肥硕的鸭子,楚南栀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去问楚南竹:“阿竹,怎么今天做这么多菜?”
“这阵子大家都没吃好饭,今日中元节,多做了些菜,要请伯父和爷奶们回家吃饭。”
楚南栀被她这话吓得心里一凛,这不刚去了几位老人的坟上,咋还请家里吃饭来了。
随后才反应过来怕是村子里的一些风俗,一边颔首一边静静的注视着她将筷子摆放到饭碗上,一家人默了许久,楚南竹又收回筷子将那半碗米饭端走,吩咐大家吃饭。
听到吃饭,小四宝哭泣的声音愈发的响亮了些,柳芸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上一趟楼的功夫怎么父子几人都变了脸色。
她有些愤懑的看向镇定自若的楚南栀,没好气道:“大栀,你是不是又责骂小宝了?”
“怎么会。”
楚南栀抿嘴轻笑,不经意间察觉到几个小家伙投来的异样目光,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们将和离的事抖搂出来,连忙起身去抱四宝,又对柳芸吩咐道:“母亲快吃饭吧,我来劝劝她。”
柳芸有些担心的坐了过去。
“快吃饭,吃完饭明日娘亲带你去县里买你们喜欢吃的红豆糕。”
楚南栀温声劝慰着,试图用这事来诱惑小家伙。
四宝趴在她怀里,也不答应,只是一个劲的揉眼睛。
楚南栀将四宝安置到自己身边坐下,默默的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林锦骁和闷闷不乐的其余三个小家伙,思忖了会,忽然灵机一动,斟酌着说道:
“阿娘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们阿爹一个人养活大家太辛苦了,所以要出去多挣些银子。”
“真的吗?”
听到这话,四宝林瑞嘉终于不哭了,抬头眨闪着小眼睛定定的看向她。
“当然是真的。”
楚南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又吩咐道:“快吃饭。”
而她这话也就小四宝一个人信了,大宝二宝大宝仍是用一副怪异的眼神偷偷斜倪着她。
柳芸大致猜到这一家人是因为银子的事闹的矛盾,赶紧解围道:
“大郎倒也不必去忌讳这些,如今官衙里那些夫人、娘子都有自己的营生,大栀她不过是开家酒楼、养池子鱼,只要咱们不中饱私囊,不假公济私就好,去年县里的劝商令不也说了吗,鼓励所有人自谋营生。”
她还不知道林锦骁即将出任芦堰港新县令,所以估摸着女儿是担心他每个月继续二两银子一石米,不够家里人开支。
楚文毕想着女儿往日里奢靡的作风,此时也忍不住劝道:“这点大郎倒是可以听你岳母的,大栀她喜欢折腾就让她折腾吧,横竖不过是开酒楼,至于鱼塘有我和你岳母、妹夫照料,你们也不必操什么心。”
“是啊,姐夫,你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拖累你和大姐的。”
柳舒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林锦骁听着这些话,心里的苦楚完全没法说道,大家讨论的事情完全不在一个点上。
只是和离之事恐怕他是没办法先开这个口了。
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番,他余光轻瞥过去,静静的打量着对面那张静若止水的白皙面庞,含情脉脉的眼底中忽然露出一抹狡黠而又邪魅的笑意。
他装作释怀的与楚家人说道:“岳父岳母教训的是,娘子思虑妥帖,小婿一切都尊崇她的意思。”
横竖自己是柳芸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做女婿的,自己愿不愿意和离并不重要,这对夫妇的决定才是最关键的,他倒想看看自己这位聪明伶俐的娘子如何向一家人交代。
柳芸、楚文毕听着很是高兴,难得女婿如此温顺乖巧,一时间食欲都跟着提升了不少,一边热忱的为女婿和外孙、外孙女夹菜,一边美滋滋的刨饭。
楚南栀冷眼静观着林锦骁的一举一动,也就片刻功夫他竟变得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抿唇浅笑着示意小家伙们好好吃饭,这治愈能力可有点超乎人的想象。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这小白脸了。
一个善于隐藏愤怒和喜悦的人才真是令人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看着小家伙们情绪都渐渐缓和稳定下来,她也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
饭后帮着柳芸收拾了厨屋,楚文毕和柳舒阳去了村里请打理鱼塘的人,母女几人在厨屋里烧了热水沐浴身子。
楚南栀换洗了衣物,像往常一样给四胞胎一一洗澡。
几个小不点虽说没抗拒,可都像个小木偶人一样任由她摆弄,也不吱声,与她生分了许多。
等着楚文毕、柳舒阳从外面回来,四胞胎都各自跟着姥姥老爷去房里睡觉,楚南栀神情有些落寞的回了西厢房,见林锦骁已侧着身子躺在了床的最里面,她默默的过去熄了灯,悄无声息的躺了下去。
前阵子熬了太久的夜,所以这些天她几乎是贴倒在床上就能酣睡如泥。
今儿虽然是装了些心事,但没多久便一身疲惫的坠入了梦乡。
半夜里,林锦骁苏醒过来,辗转反侧的再也睡不着,静静凝视着将自己搂得紧紧的楚南栀,心里陷入了狐疑。
成亲五年多,两人的阵营从家中的主卧房和小木屋反复换来换去,谁也没碰过谁,可如今她嘴上说着要和离,来趟岳母家不仅和自己睡到了一起,还总占自己便宜,自己给了暗示她又拒绝,这真是让人想不通。
透过柳叶窗透射进来的半点星光,林锦骁大致能看清身上压过来的细长小腿,这豪放粗犷的睡姿与她小鸟依人的身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倒和她如今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更加贴切了。
真是个可爱又可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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