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栀安排好二老,与里正柳澄明一道出门,撞见楚南竹领着小暮辞和四胞胎从楼上下来。

    几个小家伙听说两位老爷爷过来,都跟发了疯似的直接往偏堂里跑,连平日里最得宠的娘亲都不管不顾了。

    楚南栀瞧着小家伙们这突如其来的兴致,倒不由得暗自感慨起来:“还得是两位爷爷亲。”

    ......

    锦纾公主和二老的莅临,没多久就传到了县城里去,正午过后便陆陆续续的有柳、楚两家的族人陆续回来,想要过来帮着料理丧事。

    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帮忙,一个个躲在院子外面也没人敢进门,只得偷偷摸摸的找了里正柳澄明求情。

    柳澄明也是个聪明的主,先到灵堂中将楚南栀神神秘秘的拉到了无人的角落里,悄咪咪的在她耳边嘀咕道:“侄女啊,我们去与你父亲母亲商议商议,看明晚的丧宴要不要再采买些菜回来?”

    楚南栀整个上午都在灵堂中接替柳舒阳跟着道长们做法事,也没察觉到院外之事,见他一脸讳莫如深,一时间没弄明白他言外之意。

    柳澄明再隐晦的提示道:“老舅觉得族里那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或许都会回来。”

    再斟酌了片刻,他有些难以启齿的继续说道:

    “老舅看出来你父亲母亲这次对族里的那群狗东西已然是寒了心,可毕竟都是同族血脉,他们若能自发的回来,就别再追究了,后日发丧好歹还是得靠着自家的族人们撑撑场面,总不好让一群外人去披麻戴孝的。”

    昨日虽是叫回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可几个平日里与自己亲近的堂侄如今都还在戚家,既然选择了站队,那就得在一处彻底的讨个好。

    楚南栀正要作答,柳芸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劈头盖脸的骂道:“族兄,我可没这些见利忘义的兄弟姊妹和子侄,他们最好不要回来,来了我也是乱棍打出去,可别来扰了我亡兄的清净。”

    她心里实在气不过,不沾亲带故的族人、乡邻也就罢了,可偏偏两家许多未出五服的亲戚为了一两银子也被戚家人怂恿着到处乱嚼舌根,说什么自个家霸着亡兄的遗体不还,就是为了挣死人的银子。

    柳澄明被她这顿叱骂吓得不轻,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柳芸气愤的又接着抱怨道:

    “族兄,你凭着良心说,我平日里待他们也不差,各家遇上事我夫妇二人从来都是第一个过去帮凑的,亡兄过世,我夫妇二人头一个想到的也是你们这些族人,我是将你们都当亲人啦,可他们一个个倒好,但凡有一个明事的也不该为几两银子去长戚家的脸,污我亡兄清白。”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的哽咽起来:“亡兄尸骨未寒,连入殓都是在我家,孰是孰非,连外人都通晓,难道他们竟分辨不出?这次若不是靠着沈家和女婿的同僚们,我们夫妇二人还真不知如何去料理亡兄的后事。”

    楚南栀见她啼哭得伤心,柳澄明脸色也是阴晴不定的,只得先拉着柳芸去里屋安慰:“都是场面上的事情,母亲何必如此较真,这些人你就只能将他当作村里的野狗,谁扔骨头他尾巴就往哪边摇。”

    这妇人也就是太过真性情了些。

    正如她昨夜劝说楚家族长的话,追逐名利是人的本性。

    拿了块白帕替她拂去泪痕,楚南栀又认真的劝道:“人情世故各有各的取舍,即便是我们一家人,从前不也得处处巴结着戚家嘛,更何况是这些族人呢。”

    听了女儿的话,楚文毕当时就释怀了许多,叫来柳澄明与他吩咐道:“凡事兄长就和我家大栀商议着来吧。”

    楚南栀又从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交到柳澄明手上:“若还缺什么,舅父就差人再去采买吧。”

    柳澄明将银子推回她手中:“你伯父留下的四十两银子你母亲拿了三十两出来,说是都给你伯父办丧事用,银钱是错错有余的,侄女你不必操心。”

    听到这话,楚文毕也在一旁解释道:“大栀啊,我和你母亲商议过了,你伯父给的这笔银子本是他积攒下来留给你们的,但我想着给你们姐妹和孩子们一人留一两傍身钱图个吉利,别的还是用到他自己的丧事上来吧。”

    楚南栀也记得村子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习俗,长辈过世后通常都会留些银钱分给后辈子孙们,寓意后人有钱用,财源不断。

    本就是他们夫妻自己的事情,自己也没准备过问,见他如此说,楚南栀也随口答道:“都依父亲母亲的意思。”

    她话才说完,柳澄明就愤懑的发起了牢骚:“我算着银钱充裕,本还想着采买几斤羊肉回来,丧宴上每桌添道羊肉袋,谁知县里卖羊肉的两家铺子都被天杀的戚家给搜刮了个干净,他们这是存心恶心人。”

    因羊为哺乳动物,懂哺乳之恩,有跪着哺乳的举动,所以食羊肉表孝心是当地流传下来的礼俗,大户人家的丧宴上向来都会有一碗羊肉。

    楚南栀深知其中的道理,瞧着楚文毕、柳芸夫妇阴沉的脸色,连忙宽慰道:“本就不是咱们这些寻常人家消受得起的,舅父不必去计较这些表面的东西,孝悌在于心不在于外。”

    “侄女这话说的在理。”

    柳澄明很认同她这话:“那我再让人备点别的菜。”

    随后,他目光不定的看向夫妇二人,试探着问道:“院外回来了些族里的人,你们看?”

    “他们愿意进来的就随他们吧。”

    楚文毕一边回答一边凝视着楚南栀。

    女儿先前的话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这本是自己家和戚家的仇怨,犯不着再因为场面上的事去和全族人闹翻,如此戚家恐怕要更加得意了。

    楚南栀听到有族人们陆续回来,心下猜到怕是因为林锦骁的缘故,本只是场寻常丧事,如此一来可得另当别论了。

    万一有人抱着攀附之心过来巴结,反倒会落人口实。

    她将手里的十两银子重新塞到柳澄明手上,对着柳芸、楚文毕夫妇细说道:

    “既然父亲、母亲只是想替伯父办好这场丧事,那明日就撤掉收纳帛金的账房,只接受乡邻们吊唁的祭品,这十两银子舅父先拿着,咱们虽吃不起羊肉,但丧宴也尽可能办得体面些。”

    柳澄明一听不收帛金,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如此不得混进来些吃白食的嘛。”

    “既是敞开了门办丧事,怎能去计较这些,总不至于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闲人都往家里蹭,再说一两顿饭还不至于将我楚家上下吃的倾家荡产。”

    楚南栀冷嗤道。

    柳芸对于这方面的人情世故倒是颇有见地,柳、楚两家都是些穷亲戚,家里过趟红白喜事也就能收个十来两银子,眼下女婿被认了皇兄,明眼人都能瞧出些利益。

    女婿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万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此来巴结,将来借此求着女婿办事,自己夹在中间也是为难。

    而女儿这招倒是高明,既断了这些天村里那些乱嚼舌根之人继续挑拨是非的歹念,让戚家人挑不出理,也不会让女婿将来为难,横竖不过是搭进去几两银子的饭钱。

    望着柳澄明,她欣然说道:“族兄,就依照大栀说的办吧。”

    瞧着夫妇二人眉宇间渐渐舒展开来,柳澄明满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楚南栀去迎院外的族人们进门。

    从院外陆续进来的族人们,楚南栀大多都有印象,皆是柳芸、楚文毕夫妇未出五服的亲戚,见到楚南栀亲自过来迎接,女的都痛哭流涕的过来抱着她,一个个开始惨兮兮的哭诉道:

    “呜呜呜,栀姐姐,我们来晚了,大伯他这么年轻就撇下我们撒手人寰,真是让人痛心呀。”

    “侄女,你父亲母亲可还好,快带我们去见他们。”

    最后过来的是柳芸的堂妹柳飘飘,她拉着楚南栀,又惭愧又殷切的致意道:“大栀,这次是姨娘错了,不该被戚家人蛊惑,银子咱都退还给戚家人了,你别生姨娘的气了。”

    “怎么会。”

    楚南栀装作热忱的与众人说道:“婶婶,姨娘们快里面请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老老少少的直奔灵堂先大声哭丧起来。

    族里的男丁们跟在妇人们身后,也陆陆续续的进了灵堂,上过香后大多直奔林锦骁歇脚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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