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殿殿主自刎于荒漠后,大恒与南羌的战事彻底结束,萧辰回京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暮节随萧辰离开的前一晚,姜回带了一个人来见她。
“暮姐姐,介绍一下,这位是苗疆的大长老,也是我的师父。”进了暮节的房间后,姜回指着身边的白须老人向暮节介绍道。
“暮节见过长老……”暮节听后立即躬身向白须老人行了礼。
白须老人见状也微微躬身向暮节行了礼。
“长老请坐……”暮节说着将长老引至案几旁,二人相对而坐,姜回则立于长老身侧。
“不知长老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暮节向长老问道,随后又看向了长老身边的姜回。
“暮姐姐,乞巧那日,我输了巧,按理我欠你一个礼品,今夜,我正是为你送礼品来了……”对上暮节的目光,姜回故作神秘地说道。
暮节听后一脸不解,这时又听长老说道:“姑娘可愿让老朽把上一脉?”
暮节虽有疑惑,却还是伸出了手。
“脉象一息四至,不浮不沉,确是平脉……”长老一手号着脉,一手捋着花白胡子若有所思道。
暮节见状并不言语,不多时,长老便号完了脉。在暮节收回手臂之时,长老突然问道:“老朽听圣女所言,姑娘不管负伤多重,脉象都一如平脉,姑娘可知为何?”
暮节闻言望了望姜回,随后回答道:“以前不知,但见到圣女后,大致猜到了。我中的,应该是蛊吧……”
长老听后愣了一下,随后面露欣赏之色:“姑娘果然聪慧……”
长老接着说道:“苗疆有一赤色蛊名唤情蛊,服用双方以情相系,可互通六感,共赴生死。姑娘所中之蛊与之相似,却也有不同。姑娘所中之蛊分为子母二蛊,被种母蛊者与常人无异,而被种子蛊者,则需以身饲蛊,痛被种母蛊者之痛,母死则子亡。子蛊为了寻求最舒适的生存环境,便会控制宿主的身体,使其呈现出平衡之态,这也是为何姑娘的脉象总与常人无异的原因。”
“只是,这种平衡只是一种表面的平衡,身体所受的伤害并不会因为这种平衡而消散。所以若不及时解蛊,姑娘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长老说着不免轻叹了一声。
“这蛊如此阴狠毒辣,师父可知它出自何人之手?”姜回闻言皱着眉头问道。
长老思虑片刻后回答道:“三十五年前,苗疆一女子与外男相恋,却不料那男子并非真心爱她,与她相恋也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进入苗寨盗取圣蛊救他的妻子。那苗疆女子始终不愿相信那男子对她无情,于是她亲自带人去追杀那对男女。只是最后,她逼死了男子的妻子,取回了圣蛊,却也亲眼看到了男子服用情蛊殉情。苗疆女子犯下大错,按照族规本应被处死,但她却被诊出怀有身孕。稚子何其无辜,族中长老经过商议,最后还是决定让女子将孩子生下来。后来,女子成功产下一名男婴。只是自男子死后,女子开始变得疯魔,总是喃喃道情蛊是骗人的,她始终不愿意接受男子不爱她的事实,就连有了孩子以后,她也醉心炼蛊,甚至让自己的孩子以身试蛊。再后来,女子变得更加疯狂,只他们母子二人试蛊已经不能满足她,她开始抓寨子里的其他人试蛊。寨子里的人深受其害,许多人还因此丧命,几经劝告无果后,族长对其下了诛杀令。女子听到风声后,连夜带着孩子逃出了苗寨。族长担心女子之后会为祸四方,便派人一路追杀,后来女子成功被诛杀,但她的孩子却下落不明。”
“我曾看过那女子留在苗疆的手稿,发现她所炼之蛊与姑娘身上的几乎吻合,想来这蛊与她脱不了关系……”长老一脸凝重地说道。
“可那女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三十五年前她死时暮姐姐还未出生,这蛊必然不是她下的,可除了她,这世间还有谁能炼成这蛊?”姜回疑惑道。
“那这就要问暮姑娘了……”长老意味深长地望着暮节说道。
“此蛊复杂难炼,炼蛊者必定天赋极高。再者,此蛊的子蛊对宿主的要求极高,一般的宿主根本无法供它存活,这也是那苗疆女子苦炼十年无果的原因。而暮姑娘如今能与子蛊共存,是因为姑娘是阴时生人,并且从小被人以药滋养,变成了一个人造的药罐子,这才为子蛊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生存环境,姑娘可还记得是谁将你变成这个样子?”
长老的一步步引导让暮节陷入了一幕幕回忆中,那些她曾以为的美好,其实都是他精心布好的局。
“长老可有解蛊之法?”暮节一脸平静地问道,没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异样。
长老见状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老朽说过,炼此蛊之人天赋极高,同样,能解此蛊者也必定是天赋极高之人。老朽资质平庸,无法参透其中奥秘,放眼整个苗疆,天赋最高者当是圣女,若要解此蛊,非圣女不可。”
此话一出,暮节与姜回皆是一惊。暮节望向姜回,发现她一脸落寞。
暮节随后对长老说道:“多谢长老告知……”
长老走后,姜回去厨房拿了一碟糕点,然后拉着暮节坐到了屋顶上。
暮节坐在屋顶上吹着晚风,放眼望去是满城的繁华,而身边是姜回在啃着糕点。
自上来这里以后,暮节一直未曾言语,这时姜回因吃着糕点语气含糊不清地说道:“暮姐姐,明日我就不跟你们去京城了……”
“我要回苗疆了……”
暮节听后身子一僵,而后转头对姜回说道:“这就是长老来见我的条件?”
姜回闻言拿糕点的手僵在了空中,这时暮节又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用自由来换我的解蛊……”
望着一本正经的暮节,姜回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将手里的糕点扔回了碟子里,而后笑着对暮节说道:“我知道……”
“暮姐姐,我这次回苗疆,不仅仅是因为你身上的蛊,更是因为我是苗疆的圣女……”
姜回说着转头目视前方,将目光融进了满城灯火之中。
“暮姐姐,你相信吗?那日在荒漠自刎的老爷爷,他心里真的装着北狄百姓。”
暮节听后微微一震,而后又听姜回说道:“其实,在乞巧节之前小白脸就进到北狄城去见了他,小白脸想让他弃城而走,但是他坚决不肯。直到那日你们带兵攻入城中,他负伤累累,我和小白脸才能将他打晕带出城。其实,那日就算没有辰王逼他,他本来也打算以身殉国的……”
暮节闻言顿时对这个老人心生敬佩,这时姜回接着说道:“也是那时我才明白,有些事,我必须去做,不然就算得到了自由,我也不会快乐……”
暮节知道,姜回既然开了口,那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姜回闻言转头望向暮节笑着说道:“想清楚了……”
四目相对,暮节注意到姜回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暮节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个人若是甘愿被困住,那么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这时姜回又强忍着哭腔说道:“只是暮姐姐,你和小白脸能不能每年都来苗疆看我一次,不来写信也行……就是……能不能不要忘记我……”
姜回的话让暮节一阵心酸,她伸手擦掉了姜回的眼泪,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好……”
得到回应后,姜回哭着抱紧了暮节。
暮节伸手回抱住了姜回,这时姜回开始放声大哭,声音悲痛欲绝,仿佛有述说不完的委屈。
那一夜,暮节就静静地陪着姜回,陪着那个相识不足半年的苗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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