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镇穷。
镇上经济支柱单一,就一个学校,一个监狱。
地域狭窄,只有一条街。
人口却多,几万张嘴巴吃饭。
于是滋生了许多拦路的大盗,入室的小偷。
一到夜里,全镇街巷没几盏路灯,到处乌漆麻黑,活脱脱一个盗贼天堂。
当地人聊到盗贼都是笑谈,见怪不怪了。
楚擎常去吃面的小面馆老板姓钟,他就是本地人。
据钟老板说,临江镇的小偷不比别处,本地贼专业化程度极高。
“我见过贼娃子。头上套个冬天穿的棉袜子,把脑袋脖子都包起来,就剪两个洞,露出一双贼眼睛。”钟老板笑道:
“那家伙,跟电影里的劫匪一个样,就是面对面也认不出他是谁。”
钟老板虎背熊腰,肌肉发达,像个练家子。
楚擎笑着说:“钟叔你这体格,贼遇上你,还不被你揍趴下?”
钟老板直摇头:
“现在我是看到贼来就跑。不敢跟他们打架。”
“怎么?”
“那种弯弯的伞柄见过吧?这么长。”钟老板双手比了个约1米的距离:
“贼把塑料烧化了滴在伞杆子上,趁热把钉子倒着粘在上面,粘满。晚上出来偷东西时,这东西就提在手上防身。”
“狼牙棒呀。”
“可不是。”钟老板拉起秋衣下摆,给楚擎看他腰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全是钉孔:
“前年跟贼打架,我提着菜刀过去,对方一下子抽在我腰上,疼得我当场给他跪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贼娃子抱着我家电视机,跑得比兔子还快。嘿塔马的!”
楚擎望着触目惊心的伤口,点了点头。
临江镇的贼有脑子。
伞杆子轻盈,即使粘满钉子也不算重,轻易便能挥得很快。
伞柄弯曲,套在腕上,对手力气再大也难夺走。
何况谁会那么莽,徒手去抓狼牙棒?
不要手了?
这是能以寡敌众、四两驳千斤的兵器。
说狼牙棒并不准确,它更像明朝的一种兵器:狼筅。
楚擎虽然讨厌小偷,但并没有要去捉拿他们的心思。
抓贼是捕快的主业。
自己是个高三学生,主业是迎战高考。
只要贼不上自己门,犯不着和他们较劲。
前不久,镇上流传一则小偷入室盗窃的新闻:
一个高三女生和她妈妈在一间租来的平房里睡觉。
次日醒来,妈妈的3000块钱不翼而飞。
女生脸上多了一团鼻涕。
当妈的一大早就去报了案。
派出所新来的年轻所长陈捕头亲自办理此案。
女人说:
“我神经衰弱,睡眠一向浅。
“那钱我藏在枕头下面,真想不通贼娃子是怎么把钱偷走还没吵醒我。
“说来奇怪,最近一段时间,我就昨晚睡得最香。
“孩子也是,今天早上她的闹钟响过,我俩都没醒,竟然睡过头了。”
她说话间依然呵欠连天,陈所长想了想,说:
“是迷香!嫌疑人用迷香迷晕了你们,然后再入室行窃。”
“迷香?”女人一惊,这词她只在武打片里听过。
陈所长低声问:“孩子身体有没有检查过?有没有异样?”
家长当然知道,那鼻涕不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
所幸经检查,女生并未受到侵犯。
小地方没有秘密,这事不胫而走。
镇上带女儿的家长听到,不禁人人自危。
丢钱是小事,大不了身边不留大钱,用100取100。
女儿的清白是大事!
可家长也是人,夜里也犯困,总不可能每夜不合眼地盯着女儿吧。
何况还有迷香,真着了道,想不合眼也不行啊。
楚擎听闻此事,义愤填膺。
镇上就业岗位少,闲人多,因生计所迫偷钱,勉强可以理解。
可随处擤鼻涕,还往人家大姑娘脸上甩……
这种工口行为显然是受东瀛文化毒害,不能轻饶!
因此,今晚看到纱窗中伸进来一根吸管,喷吐迷香,楚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给门外的朋友一个教训。
打一顿?
太便宜他了。
对付痴汉,得下重手!
楚擎默念避水诀,祭出屏蔽罩护体,免遭迷香侵袭。
蹑足走向后厨。
灶台上放着一个加热杯,那是周林网购的神器。
那货懒,不愿天天提着暖壶去打水,于是买了这玩意儿。
插电不到五分钟,一杯水就煮开了。
楚擎轻轻拧开水龙头,为防止小偷警觉,水放得很小,半晌才接满。
插上电,静待杯中水烧开。
卧室门口已飘出阵阵白雾,看来门外小偷释放的迷香量还不少。
“叮叮,咣咣……”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响。
小偷显然认为室内的人已经迷翻,肆无忌惮起来。
“咕噜咕噜……”
加热杯里的水煮沸了。
多亏邵强、周林二人的鼾声掩盖,小偷并未察觉,兀自撬门不止。
楚擎端起沸水,走向门边。
利用先天一炁托举身体,他的体重比一只猫更轻,脚步也比猫步更加无声无息。
门上是一把老旧的抽斗锁,还有一副松垮的插销。
楚擎看到插销已被拨开。
门外小偷正用一根特制小勾,拨动着门上最后一道防线:
抽斗锁的锁舌。
与此同时,锁芯也在微微抖动,估计小偷同时还在锁眼里做工作。
双管齐下,是个高手啊。
楚擎暗暗冷笑。
“咔嗒。”
一声脆响之后,锁芯停止颤动。
“嘿嘿。”小偷竟然笑出声来,笑声中分明洋溢着成就感。
他手上一扭,铁签如同钥匙一般,将锁舌拧入锁箱。
门上再无阻碍。
他试着轻推,门没动。
上下打量一番,没有天地锁什么的啊,小偷纳闷。
难道门后有顶门杠?
那种简单粗暴的防盗方法,比起精巧的锁具来说,反而更加无解。
除了暴力破门,别无他法。
小偷万万想不到,这套被他灌了两组迷香的小房子里,居然有个少年独自清醒。
并且此刻正单手按住门扇,形成一支人肉顶门杠。
小偷不信如今还有人家用顶门杠那么古老、又占地方的防盗措施,双手按住门扇,逐渐加力。
使出吃奶的劲儿,门扇终于缓缓开启。
小偷朝屋内探进头去,藏在“脸基尼”里的脸笑开了花,孔洞中两只贼眼弯成了月牙。
“呃呃!”
头顶上方,清嗓子的声音吓得他魂飞天外。
他的身体向前倾斜,重心全在门上,下意识抬头望去,一杯热水兜头浇下!
“啊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撕裂了小巷的黑夜。
把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袜子,吸满了近100摄氏度的水,粘在头脸上烫!
小偷怕沸水入眼,不敢睁眼,自然就认不清方向,无法逃跑。
他手忙脚乱地扯下套在头上的厚袜子,带下来一层血皮,几缕黑发。
在这一刻之前,“楚扒皮”绰号只是一个形容而已。
谁能想到他真能扒了人的皮!
“艹。”
饶是胆大如楚擎,都不想多看一眼小偷此刻的尊容。
血腥、怪异、恶心。
他恨不能在自己眼前打个码。
强行细看,能看得清小偷的五官。
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但哭起来像个撒泼耍横的孩子:
“饶命啊!饶命啊!爸爸饶命,爷爷饶命,饶了我吧!”
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倒像楚擎欺负了他。
少年怒不可遏,当胸一脚,将小偷踹倒。
小偷仰天倒地,露出一条空荡荡的裤腿。
楚擎吐出憋了好久的一口恶气:
“好好说话,不然我弄死你。”
小偷急忙收声,不叫了,但止不住呜咽抽泣,浑身筛糠。
楚擎想了想,走进寝室。
寝室里鼾声如潮,此起彼伏,仿佛走进了猪圈。
迷香效果惊人,小偷那么鬼哭狼嚎,都没能惊醒三人。
楚擎从周林的床头柜取出一支烟和打火机,递给小偷。
他前世曾是烟民,知道香烟有一点点止痛效果。
小偷点燃香烟,重重地抽了一口,血乎乎的贼眼望向楚擎。
“你一个残疾人,还出来偷鸡摸狗,怎么想的?”
“唉,就因为我残废,没法下地干活,没活路了,才出来干这下三滥。”
楚擎想想,叹了口气:
“前一阵那对母女丢了3000块钱,是你干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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