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未消失,场景快速变换。
潮湿幽暗的大牢里,慕栖隐一夜白头,披散着发,眼神空洞,身形枯瘦,穿着满是污垢的囚衣,狼狈至极,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爹!!!”
慕时雨乌黑柔亮的长发如绸缎般淌在床上,脸色惨白,眉心紧皱着,冷汗淋漓,发丝贴在额边,有些狼狈,又有种异样的美感。
“娘亲,做噩梦了吗?”
左手的疼痛惊醒了赫连景,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慕时雨脸上全是水痕,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
赫连景小心翼翼的用右手轻轻擦掉慕时雨额头上的汗水,小脸皱起,咬牙忍着被她攥紧的左手。
男子汉,不能喊疼!
一声声“娘亲”让慕时雨挣脱了可怕的梦境,感知到温暖舒适的床铺,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凑过来的小脑袋,呆滞了许久。
“娘亲,别怕,有我在!”慕时雨力道松了些,赫连景也不觉得手疼了,坐在软塌和床的相接处就这么盯着她。
“谢谢阿景。”
听着稚嫩的童声,慕时雨终于回过神来。
长呼口气,神情松懈。
无比庆幸只是做梦,有种死了一次后再重活过来的感觉。
但她看到本不属于这里的赫连景时,汗水浸湿的身子瞬间感到无比寒冷。
意味着有可能梦里不是做梦,而是未来真实发生的事情。
荒谬!
她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子弃家族不顾?
楚家,楚渊!
慕时雨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默念着。
“小姐?”
露香睡眼惺忪的从外间的小榻上起身,打着哈欠来到了慕时雨身边,看了一眼同样未睡的赫连景,还以为是赫连景吵醒了小姐。
“小姐,就让他和奴婢一起睡吧,你还有两个时辰就得起来上早朝了,得好好休息攒足精神。”
赫连景哪肯,快速躲到慕时雨的床上,探出脑袋,对露香吐了吐舌头。
“没事,是我做噩梦了。”
慕时雨扯过被子给赫连景盖上,想着刚醒来时小家伙眼里的担忧和堪称世间最诚挚的情感,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心里暖乎乎的,摸了摸赫连景软乎的小肉脸。
“快睡吧。”
赫连景蹭了蹭慕时雨的手,满足的点了点头,扬着嘴角笑道:“好的娘亲,有我陪娘亲,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看着如此乖巧可爱的小人,慕时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嗯。”
露香努力睁大眼睛,发现慕时雨额边发丝已全被汗水浸湿,顿时也没了睡意,转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
“小姐,我去打些热水来,洗个澡再睡。”
慕时雨哪里还睡得着。
等赫连景睡着后,起身来到小桌边坐下,喝了一口冷水,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父亲已经交出兵权,于楚家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也要防着。
四大武将世家独有慕家主动上交兵权,肯定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楚家或许会因此迁怒慕家。
虽然搞不清楚梦里的她为何那么蠢笨,但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再和楚渊接触。
夜间稍寒,浴间内水雾蔓延,窗纱为不可见的轻晃着。
凝脂白玉的纤长手臂随意搭在浴桶边缘,三千青丝微湿,自然垂落如黑瀑,精致的锁骨在水面若隐若现,浓密卷翘的睫羽微微颤动。
热水舒缓了慕时雨紧绷的神经,四肢百骸也重新温暖起来,梦境带来的情绪渐渐消散。
哪怕是拼上这条命,她也不会让梦境成为现实。
天道将赫连景送过来,又让她梦见那些事情,证明有改的机会。
她一定会牢牢抓住!
洗漱完,慕时雨已彻底没了睡意,试了试烟青色的朝服,坐在梳妆台前仔细观看镜中的容颜。
慕时雨从来就不是那种倾国倾城一眼就能看到极致的艳丽,而是如春雨般润物无声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美。
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容易沉沦在那双盛满星河的眼眸中。
广袖直领长袍,外笼着一层烟青色纱质的大袖衫,肩膀处的布料较硬,绣着祥云图案,从肩缝上方延伸出三寸的距离,坠着极为雅致的同色流苏,清雅贵气。
就是腰封略大了些,露香忙了一下午,没来得及改,但慕时雨发现能够自己调节大小,努力收了收调节长短的玉扣,更显腰身比例完美。
北国朝服有青蓝紫三种颜色,也以此分为三个等级。
紫色最为尊贵,但不及皇帝那绣有金色龙纹的黑曜缎。
头上并没有太过严格的约束,只要束好发,整洁干净即可。
慕时雨直接束起高马尾,带了一个白玉冠,少了些柔美,多了些英气。
笑时如弯月,肃时如寒星。
怎么看都没有不妥的地方。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慕时雨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慕栖隐交给她的资料,仔细查看。
管理盛京城的机构是盛京府衙,盛京府兵负责保护皇城治安。督察司在盛京城设立了东西南北中五位巡察使,职责是承接诉讼、缉捕盗贼、纠察官吏。
巡察使位卑权重,官位卑微,但权限极大,可纠察诸事,可直接告知北帝。
被迫入朝为官的慕时雨眼里并没有害怕,反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年少时慕栖隐教她习武,却从不让她上战场。让她学医,却不肯让她去医治军队里的伤员。
明明把他当男儿一样教育,却又当女儿一样宠着,什么都不敢让她去实践。
慕栖隐到底是她的父亲,懂得她真正想要什么,慕时雨也明白父亲这样做所承受的心理压力。
北国虽有女子为官的律法,但真没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就算坚持下来,也总会有意外发生。
例如慕时雨非要参加院试那年,好巧不巧,院试当天早上来了葵水,痛得她死去活来,提笔都难,直接晕在了考场上。
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当官,没想到慕栖隐给了她一个惊喜,只是这惊喜来得太仓促,没时间让她慢慢准备。
“小姐,再休息一下吧,还早着呢。”露香伺候完慕时雨洗漱后就睡下了,恍惚中听见屋内还有声音传来,虚眯着眼睛看向角落里的时间漏壶,忍不住提醒道。
“好。”
北国朝服穿戴没有那么复杂,慕时雨取下发冠,一个人也能很轻松的将朝服脱下来,仔细整理后挂在架子上,轻轻拍了拍衣领。
想到楚家,眼神逐渐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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