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些人终于走了!”
一回到春和宫,朱瞻垶就立马换下了那身冕服,然后就瘫在了火炉旁边的躺椅上。
这段时间他基本上都没怎么出门儿,因为想要拜访他的人实在是太多的,之前帖木儿帝国的王子兀鲁伯就是在他出宫的路上把他给截住了,不然的话他都不会搭理。
但在外面,而且还是当着应天府百姓的面前,朱瞻垶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把姿态给摆足了,不然的话丢的可是整个大明皇室的脸。
“你至于么?”朱高炽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他做太子这么多年,其实已经习惯这种场合以及交际了,毕竟作为太子他不习惯也不行,所以他对大儿子的这种反应觉得很有意思,全然忘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太烦人了,我连出宫都不行了,能不烦吗?”朱瞻垶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自家老子。
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这两年他的表现,所以现在他这个皇太孙隐隐还有压自己老子半头的趋势,因此导致很多原本要找他老子的人都找上了他。
这个世界没什么傻子,就算是有,在官员这个群体中的占比也是极少的,毕竟要是没点儿脑子的话可坐不稳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
“要说起来啊也是奇怪!”朱瞻垶猛地坐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爹,你说我明里暗里的给那些文官下了那么多的绊子,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最不希望我起势才是,怎么现在还一个个的上赶着巴结我?”
“结果却恰恰相反,武将们没什么来拜访我的,反倒都是文官!”
“你啊,明明有时候聪明的过分,现在怎么犯迷糊了?”朱高炽笑着坐了下来,拿着一本书翻了起来。
“你是皇太孙,是你爷爷点头首肯的,是经过大礼册立的,如果你不做什么伤天害理倒行逆施的事情那就不会有变动,这一点谁都能看明白。”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明知道你对文官不友好,那些人也得上赶着来巴结你,毕竟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将会继承大统的那个人,他们不巴结你巴结谁?”
“再说了,你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是针对文官,但说到底针对的还是那些玩忽职守的蠹虫甚至是贪官,要是那些人针对你那岂不是坐实了他们蠹虫和贪官的本质?”
“所以啊,他们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还得巴结你,不过这不是你安然自若的理由,你得知道这些人迟早有一天是会掀起变故的,这御下啊,既得敲打,还得安抚。”
“至于那些武官就更好说了,他们更注重的做实事儿,一般来说就只有打仗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而且你对他们的态度比较友好,他们自然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
“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咱们大明要用兵的时候他们就会找上门来了,他们可指望你跟你爷爷举荐他们呢。”
朱高炽把这些都想的很明白,而且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事实上,朱瞻垶这两年做的的确是有些过,说到底还是他太嫩了,只知道公平公正行事,但却忘了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就以朱瞻垶之前推行的考成法和替补法来说,这就已经断掉了绝大部分有心思的官员想要爬升的路,甚至还断掉了他们往家里搂钱的路,那些人怎么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说白了,不还是朱棣这个当爷爷的在给朱瞻垶挡着吗?除此之外朱高炽这个老爹也没少使劲儿,毕竟他跟文官集团的关系好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要是没有这两个长辈在前面挡着,帮着安抚那些官员,那朱瞻垶早就不知道要接到多少弹劾他的奏折了。
明着可能找不到弹劾的理由,但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道理,想找总是能找的。
比如之前一条鞭法的漏洞就是一个机会,后来在乌蛮驿门前斩杀倭寇震慑他国使臣也能拿出来说一说,毕竟那事儿提气是提气,但真说起来的话还是有损天朝上国的形象的。
朱瞻垶一直以来就不是一个蠢笨的人,听自家老爹这么一说,他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这么安逸的原因了。
感动是肯定感动的,但这同时也让朱瞻垶的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
“不行!这些人还是太闲了!我得找个机会给他们再上一道链子!”
“噗!”
朱瞻垶的话音刚落,朱高炽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不是!你能安分点儿吗!?”朱高炽伸手一抹嘴角的水渍,看着自家大儿子的眼神中颇有点儿气急败坏的意思。
“你爹我跟你说这么多都是白说的?你不仅不收敛还想着再来一遭?你再这样怕是你爷爷跟你爹我加一起都抚不平了!”
“嗨!您急什么啊?”朱瞻垶无奈的抚掉了自家老爹喷在身上的茶渍,然后嫌弃的拿起一旁的短帕擦了擦手。
“我就是想给这些人上条链子罢了,又不是说要明着给他们上,是偷摸的,而且还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自己套上链子。”
“嗯?”朱高炽一边擦着身前的水渍,一边以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家大儿子。
“你这小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儿呢?”
“您就别管了,我去准备去了!”朱瞻垶向来都是想到就开始做,绝不拖沓,直接甩下自家老爹,风风火火的朝着自己那小院子跑去。
“你儿子又在作什么妖呢?”太子妃从正门走了进来,正好撞上了朱瞻垶,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大儿子就甩下一声问候跑远了。
“鬼知道他又作什么妖呢!”朱高炽也懒得管了,现在的他虽然不是处于听天由命的状态,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先让儿子放手去干,然后再去帮着擦屁股。
反正一直以来自家大儿子做的都是对大明王朝有利的事情,算不上是胡闹,只能说是在处理上有些欠缺,到时候自己帮衬着点儿就是了。
……
与此同时,茫茫海上,郑和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身边还站着一个正在跟他汇报的下属
“指挥使,前面就是琉球方向了,我们要改变航线吗?”
“转向,朝着安南洮江的方向前进。”郑和拿起了单筒望远镜简单的看了一下,然后下达了命令。
“是!”
随着下属的退去,郑和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安静的模样。
这次的远洋让他心中有些澎湃,不仅仅是因为皇太孙告知了他心目中圣地的位置,更是因为此行的目的。
直到现在他依然很清楚的记得当初皇太孙对他说的那八个字。
永载史册,功在千秋。
虽然他不知道皇太孙为什么特意交代他要先去安南走一圈,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洮江那边给英国公张辅留下三艘宝船,但他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如同皇太孙说的那般无二就行。
只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身着常服,看起来与民夫差不多的人走到了他的身旁,还一脸自如的模样。
郑和虽然是个宦官,但再怎么说也是远洋宝船队的指挥使,是市舶司总监事,大小也是个官儿,这是不合理的。
但正所谓事出有因。
“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就一点儿都不能跟我透露?”民夫模样的男子看着海面淡淡的开口,虽然说的话是不满的意思,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满。
“要说在应天府的时候你不说也就罢了,毕竟那时候时间地点都不同,但现在都已经到了海上了,而且你迟早都是要跟我说的,就不能提前一点儿。”
此人名为朱清,但他的本名并不是这个,而是马清,他是跟郑和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也是跟郑和一起被俘的。
按照明朝的规矩,被俘虏的男人不管大小都要行割礼,也就是说这个朱清也是个阉人,但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
朱清在被俘的时候就没有跟郑和在一起,而是被赵王给带走了,因此也躲过了割礼这一个环节。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不是阉人,但却也至今未娶,成为了赵王最信任的人之一。
没错,他就是赵王调给朱瞻垶的人,要去往那片未知的土地上探索的人。
“不是我不跟你说,而是因为我知道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而跟你有直接关系的事情我不清楚,这个你问我没用,得问腾骧卫。”
郑和转过了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友”,语气很是平静。
“我的任务是送诸国使臣回国,顺便把你们送到目的地,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要把我们送到哪里?”朱清换了个问题。
“比新村更南的地方,那里我也没有去过,只能凭借皇太孙殿下给的海图。”
这次,郑和没有隐瞒,正如朱清一开始说的那样,这都已经出发了,任务已经在进行中了,他也没有必要再保密了。
而且按理来说,到这个时候他也的确该跟朱清说明这些了。
“你也没有去过?”朱清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
“那你说的那张海图能给我看一下吗?”
“不行。”郑和语气平淡,但却坚定的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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