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呢。”对于这个庞瑛,朱瞻垶没啥好感,所以也就没怎么搭理。
从老爷子那里他已经得知这庞瑛将会成为锦衣卫制度改革之后三把手中的第二把手,但即便是如此,朱瞻垶对这个人的感官也还是不会变的。
说到纪纲的时候就要说到一件事情,这事儿跟秦朝着名的宦官赵高做的那事儿有些相似。
指鹿为马。
历史上端午节有一个射柳的习俗,而纪纲的这件事儿就是在射柳这个习俗上面的,帮凶就是庞瑛。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纪纲在射柳的时候故意射偏,然后让庞瑛将柳枝折断,作出自己射中了的模样,以此来看看王公大臣们的反应。
之所以说是指鹿为马是因为纪纲和庞瑛的确是按照计划的那么做了,而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都选择了装孙子,睁眼瞎,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真话的。
在历史上,这件事为纪纲的谋逆埋下了伏笔,给了他无与伦比的信心。
而庞瑛就是纪纲的马前卒。
因此,朱瞻垶对庞瑛的感官一般。
“回殿下,纪指……纪纲此刻就在下面。”庞瑛差点儿嘴瓢,但反应很快。
“下边儿?”朱瞻垶皱了皱眉头,然后跺了跺脚。
“没错。”庞瑛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地下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诏狱。
纪纲被撤职一事朱瞻垶就不知道,因为他那会儿正忙着想建州的事情,再加上老爷子也没通知他,所以他才在自家老子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原本他以为纪纲只是被撤职,让他在家等死,然后用纪纲儿子这件事来安抚纪纲。
但没想到,纪纲已经被下狱了,而且还是诏狱。
“朱铭,拿钥匙,我们下去。”朱瞻垶开口吩咐了朱铭一句,然后径自朝着锦衣卫指挥使座位后面的那条路走去。
虽然没去过诏狱,但朱瞻垶也知道这诏狱怎么去。
“是!”朱铭应了一声,然后就走到了庞瑛的面前。
庞瑛这个人吧,当狗腿子是绝对没得说的,只要你势大,那你说的事情他肯定鞍前马后的给你办好,就好像历史上纪纲的“指鹿为马”一样。
但是这个人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在计划中纪纲死后的锦衣卫制度改革中让庞瑛做第二把手了,因为做第一把手他不行。
在纪纲的面前庞瑛都能够当个睁眼瞎甚至是狗腿子,在现如今如日中天的皇太孙朱瞻垶面前他就更没有什么额外的心思了。
乖乖的掏出了诏狱的钥匙,然后继续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拿了钥匙后,朱铭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朱瞻垶,为其打开了诏狱的一道又一道门。
“去纪纲那里。”朱瞻垶看着自己进来后就跪了一地的狱卒,感受着诏狱里那股难闻的气味,皱着眉头说道。
在诏狱里的狱卒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而且朱瞻垶身边的腾骧卫中也有从锦衣卫里出来的,所以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朱瞻垶随着那个狱卒不经意一瞥的目光看了看,刘正。
看到朱瞻垶转头看过来,刘正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有狱卒带路,朱瞻垶很快就来到了关押着纪纲的牢房面前。
“罪臣见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朱瞻垶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来到诏狱,动静不可谓不小,虽然是在诏狱的最里面,但纪纲还是听到了,并且一早就看向了这边。
朱瞻垶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
朱铭迅速上前,试了几下后就找到了对应的钥匙,在打开门之后就带着腾骧卫等人退到了远处。
“心有不甘吗?”朱瞻垶靠在牢房的木栅栏上,看着纪纲很是平静地说道。
除了穿着囚衣之外,纪纲此时毫无囚犯的样子。
衣着整洁,发髻整齐,精神头也还不错,给人一种他才刚刚被关进来没多久的感觉。
“回殿下,并没有。”似乎是因为死期将近,纪纲的心态也变得极为平稳。
“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而且圣上也跟罪臣说过了,准备也早就做好了,没什么不甘心的。”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极少有人能够坦然赴死,尤其是在身居高位之后。”看着一脸平静的纪纲,朱瞻垶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你虽然不是什么位极人臣,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你直接受爷爷的统辖,整个朝廷上下能够对你有限制的也就只有户部了。”
“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似乎也算太过,你就这么甘心放弃?”
“殿下哪里的话。”纪纲仍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就不存在,罪臣自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的余生将会为什么而努力,准备也是那个时候就做好的,没什么不甘心的。”
看到这样的纪纲,朱瞻垶心下突然有些复杂。
或许史书上记载的并不全都是真的,但对于历史上的纪纲,朱瞻垶还是相信史书的。
可能后面公布的罪状中像什么滥杀无辜、贪污索贿甚至是假传圣旨之类的都是假的,但指鹿为马那事儿大概率是真的。
想想历史上的纪纲,再看看面前的纪纲,朱瞻垶不由得感慨权利对一个人的腐蚀性是多么的大。
然而,朱瞻垶不知道的是其实是因为他的出现让纪纲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北征回来之后没多久,朱瞻垶就先后提出了一条鞭法、考成法和对锦衣卫改革的意见,而朱瞻垶的得宠也让纪纲认清了事实。
他纪纲就算是再怎么得皇帝的信任,再怎么位高权重,他依旧不姓朱,不可能达到他之前臆想中的未来。
自那之后纪纲就收了心,心甘情愿的成了一把真正的刀,一把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所求不多了,朱棣答应他的就已经是他心中所想最好的结果了。
当锦衣卫指挥使这几年,他的儿子过这最好的生活,受着除了朱家人之外最好的教育,在他死后儿子能够保全,物质生活虽然没了,但教育却是能够让他儿子受用一生的。
这,也就够了。
纪纲已经想得很通透了,但朱瞻垶仅仅只用了一句话就打破了他这种心境。
“想活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纪纲瞬间丢失了那种平澹的心境,勐地抬头直视着朱瞻垶,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但很快,纪纲的眼神就暗澹了下来。
如果再过个几年朱瞻垶再说这话他可能就信了,但现在……
“怎么,怀疑我做不到?”朱瞻垶微微一笑,向前几步,走到了牢房那唯一的小窗口之下。
这是个通风口,因为诏狱在地下,所以根本就见不到什么阳光照射进来,但相对来说能够有这么个通风口,在诏狱里就已经算是vip级别的待遇了。
“不敢。”纪纲低下了头,但却口是心非。
“为我做一件事,我可以保证你活着走出这诏狱,并且还能陪伴在你家人的身边,陪伴着你儿子长大、成家、生子,甚至是陪着你的孙子长大。”
感受着通风口里吹出来的微风,朱瞻垶的语气也似乎是变了一些。
“不过你也知道你的罪名以及你未来的处境,所以想让你脱罪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找个人顶替你,你未来也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最重要的是,爷爷那边你也可以放心。”
朱瞻垶最后的这句话可以为撬开了纪纲心中的最后一道防御。
生而为人,又有几个人不愿意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甚至是孙子。
纪纲也是人,虽然他曾经是心狠手辣的锦衣卫指挥使,但他依旧是人,有人的感情。
“想想吧。”就在纪纲准备开口的时候,朱瞻垶却丢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纪纲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锦衣卫指挥使不是白做的,纪纲很了解所谓的上位者心理,虽然不可能全部了解,但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朱瞻垶走出牢房之后,朱铭就将钥匙交给了之前带路的狱卒,然后跟着朱瞻垶朝着诏狱出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殿下!您看看我!看看我!我是恭和穆顺贤妃的弟弟!”
这诏狱里虽然不是“座无虚席”,但关押的犯人也是极多的,尤其是在出现了商人私通女真走私武器之后有很多的地方官都被羁押了起来,所以在朱瞻垶来的这段时间,诏狱里是相当的吵闹。
没有人愿意甘心赴死,都想为活着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朱瞻垶不是聋子,他也听到了这道呼喊声,他原本不想搭理的,因为他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这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殿下!殿下!我是您的舅公啊!”
这个人的呼喊声可以说是离谱之极,甚至让整个诏狱里囚犯的呼喊声都停了下来。
朱瞻垶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哦?舅公?”朱瞻垶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就是这个小小的弧度让朱铭心中一惊。
熟悉朱瞻垶的朱铭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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