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年岁偏高,于下棋一道,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秋菊赏上,对弈者往往人最少,且最不被注目。

    也因此,参加秋菊赏的对弈者……

    一般凑不到十人。

    换而言之,薛玄凌若是挑战对弈,那么她不需要胜过十人,只需要让其他与会的对弈者甘拜下风便好。

    要说如何在不赢过这些人的情况下,让他们甘拜下风。

    此刻,站在秋菊园内的薛玄凌,总算是明白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赢过对弈,得到秋菊赏主试官的认可。

    ——她根本没有与人对弈。

    林含章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了一本残本,其主人是在前朝有棋王之称的冯玉成。

    冯玉成因为犯了大错,被满门抄斩,所以他的东西大多都被付之一炬,极少有保存下来的。

    流传的少,能研究的也就少,所以李朝如今解开冯玉成棋谱残本的,一百个人里难有一个。

    薛玄凌摆上这么本棋谱,简直是独孤求败。

    可这么一来,薛玄凌是没出什么才名的风头不假,却生生是立下了一个有钱有势,且仗势欺人的形象。

    胜之不武。

    但不管怎么说,薛玄凌自这一天之后,便不用再往国子学去上课了。她在翰林院里挂了个闲职,又借着李昶的东风,将皇宫的武学授课给推了。

    一下子,薛玄凌就清闲得不行。

    她留在家里的时间越多,姜青鸢这个主母心里就越是梗得慌。

    然而姜青鸢面子功夫要做足,脸上是半点儿不露情绪的,薛玄凌只能从薛亦涯那不太待见她的情绪中,感知到姜青鸢最近又吹了什么风。

    时间一转,薛心宜的婚期到了。

    因为许许多多的事,薛心宜与林池的婚事只能低调举办,请的也只是一些熟悉亲近的朋友和亲人。

    太原公主当然在受邀的宾客之列。

    只是叫薛玄凌意外的是,荣安公主和太子也来了。

    原本荣安公主想要拉着薛玄凌到一旁去聊会儿天,谁知道太子先一步走了过去,没头没脑地说道:“那间院子孤已经卖了。”

    “哦?”薛薛玄凌抬头。

    李昶清了清嗓子,解释说:“你别多想,孤只是觉得,事到如今……你和孤也算是点头之交了,没必要再互相猜忌。”

    大庭广众之下,李昶倒是不好再往细了说。

    “二哥在说什么?”荣安公主偏头问道。

    “在说我们已经成了朋友这件事。”薛玄凌含笑接话,说:“西福寺日过后,我与殿下倒是结了不解之缘。虽说如今风言风语四起,但有缘之人岂能避讳?”

    尽管荣安公主没有听懂薛玄凌这话里的意思,但不妨碍她亲亲密密地揽着薛玄凌坐下。

    “过几日我要回陇右了,阿九可有什么想说的对我说?”荣安公主笑吟吟地问。

    陇右?

    阿九?

    薛玄凌和李昶几乎是同时挺直了背。

    两人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但显然都严肃了起来。

    “怎么会突然想要回去?可是陶家说了什么话?”

    “你叫她什么?”

    耳听得身边两人发问,荣安公主怔忡片刻,连忙低头,掩着唇说:“旁人都这么叫她,我自然也就跟着她们叫了,怎么……二哥是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妥吗?”

    李昶看不到妹妹的神色,却总觉得她应该是隐瞒了什么。

    但荣安公主立刻又扭头对薛玄凌说道:“不是陶家说了什么,是有些事必须要我亲自回去处理,我终究是不能一直躲避退让,不是吗?”

    逃回长安,只是荣安公主在得知噩耗之后,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好在……

    她回来,却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

    她没有错过。

    真好。

    想到这儿,荣安公主拉住薛玄凌的手,轻轻捏了捏,眼底荡漾着如获至宝的笑意。

    “陶家的事你可以不用在意。”李昶突然打岔,出言挽留荣安,“陶继业要是真不长眼,那孤就把那谢韵带回长安来看看。”

    开什么玩笑。

    要是动了谢韵,陶继业只怕是会发疯。

    荣安公主赶紧摇头,说:“我的事就不劳烦二哥了,等回了陇右,我自己会处理好。”

    事实上荣安公主第二天就走了,只不过在走之前,她特意在薛府留宿了一晚,与薛玄凌彻夜长谈。

    薛家少了个薛心宜,偌大的宅子,顿时冷清了下来。

    平日里薛柏耀下了值回来,总会路过琅嬛苑和玲珑苑,给她们带去自己路上寻着的小物件。

    这薛心宜乍一不在,薛柏耀心里空落落的,好几回都提着东西去了又回。

    对此,薛玄凌也没有办法,只能软言软语地安慰着薛柏耀。

    毕竟薛心宜也不是去吃苦了。

    到了回门那日,薛心宜领着林池回来,隔老远就朝着薛玄凌直挥手,言语间如三秋不见。

    惹得一旁的姜青鸢直嘀咕,全程兴致不高。

    林池倒是嘴皮子利索,哄得薛亦涯眉开眼笑,到了用膳时更是与他敞开了喝酒,来了个不醉不归。

    至夜深,姜青鸢好不容易寻了个没人的时候,拉着薛心宜躲到一旁,悄悄问道:“医案的事怎么样了?阿九她可有说什么?”

    时间一拖便是大半个月,姜青鸢是日日都睡不好,人是越发消瘦了。

    “母亲别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薛心宜想到玉州的赵氏,眼眸微垂,轻声说:“母亲……当真一无所知?我听阿九说,她已经派人去了玉州,寻找我的乳母赵氏。”

    这些话,薛心宜倒不怕姜青鸢知道。毕竟人已经出发了,这边再想要派人去阻拦,也是为时晚矣。

    “她居然查到了赵氏?这可怎么是好!”姜青鸢说完,突然住了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劲,又急忙讪笑着说:“你那乳母赵氏年岁已高,怕是人老糊涂了,这万一要是向阿九胡说些什么,岂不是对你我不利吗?”

    “阿九能明辨是非,母亲莫怕。”薛心宜拍了拍姜青鸢的手臂,“只是这事里母亲若真有插手,还望母亲尽早向我坦白,也好让我留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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