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甘仪笙微笑着说:“多谢宫主赐词。不过,还是改成冥思苦想吧。如果你是为朝廷效力的,就不必提防我。
你要是和柳天雄宇勾结,出卖大宋利益。那你也终归逃不过我的惩罚。”
繁桢宫主说:“你是阶下囚。还敢胡吹?算了,你给点本事我看看。崂山派毋为道长,对阵你说的姚天隐,谁赢?要小心一点回答!”
甘仪笙说:“这还用想,自然是姚帮主赢。”
“你这么肯定?猜错了立即杀了你!”
“单凭这个,你杀不了我。第一,昨晚,我同姚帮主一起对敌,他用铜棍打死了金狗,功夫过硬。第二,我在大漠多年,耳朵好使。刚才听到了最重要的那句话,剿灭金狗,舍我其谁。前面的还要说吗?”
繁桢宫主说:“算你猜对。你既然在军,奉的是什么差使?拿着朝廷的俸禄,为何又私自组织帮派?”
甘仪笙答道:“这个不能说。你又是什么人?敢过问军事!”
繁桢宫主被勾起了好奇心,说道:“好。我们谁也不瞒谁。按我繁桢宫的规矩,交换!
我先说一个,换你在军中的职位。繁桢宫韩宫主,是我的姨母。”
甘仪笙说:“行!我是禁军副都指挥使。”
繁桢宫主说:“这次,换你奉差的上官。我住在禁城。”
甘仪笙说:“好!我奉的是官家的差。”
繁桢宫主吃了一惊,说:“常笑门创立有时,那你是奉的太上皇的差了?”
甘仪笙笑了笑说:“知规犯规。”
繁桢宫主倒也爽快,说:“是我错了。最后一换,你到底奉的什么差使?你想我拿什么跟你换?”
甘仪笙说:“又犯错。先说第一个问题。拿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换。”
繁桢宫主笑了,说:“你倒真会抓错。我是官家的至亲。”
甘仪笙心中极为震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说:“不够。官家的儿女还小。太上皇的帝姬,四个手板都不够用。”
繁桢宫主怒道:“算了!你还是在天井站着吧。给台阶都不会下!你还以为,我真要问什么破差使吗?”
甘仪笙说:“事不过三。你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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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天亮,萦绕在霜儿脑中的,已经只剩下“离开”。
老仆套好了车,小筎收拾了包袱,酒店的帐也结清了。
当霜儿登上马车的时候,她朝孙喜房间的窗口看去。孙喜睡眼惺忪地,朝她扬了扬手。
再过一阵子,孙喜背着他的五百两银子,踏上了归程。霜儿已经嘱咐过了,不要去打扰甘木,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孙喜这回在艮土,对霜儿的敬重,又增加了几分。自然也不去违拗她。他认识了霜儿,以后去东京,算是有了朋友。而且还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只有甘木还坐在房中。霜儿已经把话说透了。他就是想回去!
他不习惯:不停地行礼,无休止的练武,繁复的穿衣,自己的屁股都粘在马背上。
只有吃和住勉强还能适应,可谁知道呢。东京的冬天听说很冷,最牛的皇宫里,用的还是炭炉。老仆人信誓旦旦地说,官家先支走了宫女,就开始在地上跳脚。
小筎说,夏天的汴河,蚊子一把能抓起好几个。用蒲扇压住面门,两面对进的蚊子,就在眼皮上斗舞。
住的一言难尽。吃的也没有保障。
东京有一年秋天闹油荒。家底殷实的商人家,晒一块猪皮,做菜时把锅烧热,用猪皮在锅底一划,就算是放油了。
秋天过完了,商人还把猪皮拿出去,卖了铜钱。
就这条件,他甘木不赶紧回去,还留着过年吗?
他曾经想过,和霜儿厮守一辈子。但那是在走不脱的情形下。
他也设想过,可以和霜儿一起走。霜儿这么聪明,怎么会沦落到只会煮饭的地步呢?
况且煮饭也不用木材,脖子上只要是个葫芦,个个都行的。
可是现在机会只有一个,霜儿也明确了不会走。那他甘木,还等什么呢?
他的心中有个疑问。
孙喜说过,他们是同过学的。在笑笑书坊旁边,堵路的林小娘子,把他认成了别人。老成谋事的石闲,尽全力的在保护他。
他们做的一切,是为了另一个甘木。他们心里的甘木!而自己,只是他们面前的甘木!
两下里隔着八百九十六年!甘心老佛爷,生不出另一个甘木。
那就只有一个讲得通的理。甘木是本来有的!他是后来的。要么是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天地间的事,其实也没准有!
要么——”
以前的甘木,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他在心里想,这样的心思只是一掠而过。他没有机会再去探究了。
铜钱还静静地躺在凳子上。那是他甘木,回到第三个千年的通道!
霜儿从他门前走过时,他没有去看。准确的说,是没有脸去看!
伤害,在伤口还不深的时候结束。就像一本历史书,给一群没看过《——史》,胡吹天地奥秘的混账炼丹家,啪的烧掉了,来观察青气一样。至少还有苦笑,是值得回忆的。
甘木现在就只剩下笑了。他笑得苍凉,浅薄,没有思路。
他捏起那枚“崇寜通宝”来看,死死地盯着“寜”字上的心。那心上似乎有个人影,在用一切不堪的话嘲笑他:“行尸走肉”,“假仁假义”,“不择手段”,“猪狗不如”,“始乱终弃”,“心如蛇蝎”......
可他只是偶然到了一个地方,认识了一个人,爱过或者被爱过!
一切痛苦,终归日月!
天地昭昭,譬如烛明!
乌线成灰,孤影不存!
乾坤朗朗,大道无形!
甘木将右手拇指按在“心”上,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候。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四处一望。墙上的蜘蛛,加快了脚步,像看见了怪物一样,逃离了他的视线。
甘木看它,也是怪物!墙壁也是怪物,凳子也是怪物,一切都是怪物!
他应该在桥北!在桥北!在桥北!
甘木愤怒了。他踢了凳子一脚,将被子扔到了蚊帐顶上,捶打着前胸,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这回行了吧,我没带走大宋的一草一木!呸!呸!这可恶的大宋的水!
甘木再次将拇指按在心上,这回他睁着眼睛。
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他出汗了,大汗淋漓。
男左女右!他虔诚地向上天作了三个揖,换了左手,再次将拇指按在心上!
这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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