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一群无赖!
长崎奉行的人已经摆明了态度,就是吃定你们了,反正现在是在长崎不是在大明,反正我们都已经锁国不打算和你们做生意了,你们又能如何?
面对长崎奉行如此无赖且嚣张的态度,大明商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气?
大明商人,不提如今的天启朝了,往前翻翻,大明重开汉家天下以来,身为华夏正朔天朝上国,在外从来都是受人尊敬,自己是鼻孔朝天的那一个,何曾受到这种对待?
更别提如今的天启朝,是比永乐朝还要强盛的盛世,永乐一朝国大民骄,天启朝就不是如此了吗?
天启一朝可是要远迈汉唐的!
但眼下面对这些嚣张的东瀛武士,商人们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他们是商人,不是军人,而且在大明边上做生意和在远处做生意不一样。
如果是去南洋,去西洋等地做生意,商人们的商船会携带十几门火炮,船上的水手会携带大量火枪,这不是为了抢劫他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毕竟南洋和西洋并不安稳,大明的触角也仅仅是在苏门答腊一线,更远的地方并没有触及。
因此商人们需要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的财货,也更愿意雇佣那些退伍的兵士来充当水手。
可在东洋做生意就不一样了,这里距离大明近啊,北直隶、山东、江浙,大明几个重要地区尽在东洋,因此大明水师自重新组建训练以来,在东洋布置着着六支水师船队,有超过四百多艘大小战船,常年都有巡逻战船在东洋各片海域游弋。
因此商人们在东洋做生意,商船上不会携带太多火炮,商人们的护卫水手持有的火铳比例也不多,毕竟周围也都是大明的藩属国,武力能保护自身即可。
但万万没想到,如今东瀛不打算继续跟大明玩了,商船一进入长崎港,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火器弓箭都被长崎奉行的足轻看管着,随身只有一些棍棒护卫,更何况所在地方是长崎而不是大明,商人们身处异地本就先天受限,如今长崎奉行又有意吃大户,他们哪怕有心反抗也是有心而无力。
「你·..」胡姓商人刚要指着那长崎奉行的人开口,就被一旁的同伴拦下。「胡兄胡兄,冷静冷静。」
「这里不是大明,镇定!」
好说歹说把胡姓商人拦下来后,这些大明商人才返回自己的临时住所。
如今长崎对待外来人异常苛刻,各种物品价格奇高,逼迫商人们不得不花费大价钱去买那些东西,甚至居住的地方也处处受限。
在临时居所内,商人们聚成一团,各自沉思着。
「这些东瀛人,就是吃死我们了。」胡姓商人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沈姓商人则是一脸平静:「那我们怎么办?和他们对着干?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武器,这里是长崎,不是江南!」
「和他们对着干,我们能成功吗?」
胡姓商人问道:「那就看着他们骑在我们头上?」
李姓商人说道:「沈兄的意思是,我们目前只能虚与委蛇,一切都要等回到大明再说。」「不错,回到大明才是第一要务,莫忘了,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高姓商人也是如此劝说着。
「那就看着他们狮子大张口?」胡姓商人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沈姓商人则是说道:「不错,他们要,我们就给。哪怕把所有货物,身上的钱财都给出去又如何?只要能回到大明,我们安全了,就有解决此事的办法。莫忘了,我们不是孤家寡人,朝廷也不会坐视东瀛这么乱来的。」
沈姓商人的话,无疑是大多数商人的心里话,是啊,只要回到大明还担心这些东瀛的
跳梁小丑吗?
大家都是有身价的人,为了这些东瀛人伤到了身体甚至丢了性命那才是不值的,越是有钱越是惜命,没人愿意在此事上和长崎奉行翻脸,他们就是想报复也要等自己安全了再说。
「唉,那也只好如此了,大家互相凑一凑,把长崎奉行要的钱交上,然后回去吧。」
决定好的商人们妥协了,而长崎奉行早就预料到了商人们会妥协,所以当商人们开始筹集税款时发现,长崎町的各种物价又涨了,而他们的货物却在被压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在打压,是毫不掩饰的打压。
甚至询问时,那些长崎的商人也好,店主也好,都是一副吃定了商人们的模样,逼得商人们不得不想尽办法去妥协。
哪怕一肚子怒火,哪怕恨的咬牙切齿,商人们依旧忍了下来,低价出手货物,把一切值钱的凑在一起抵上税收,然而在想要离开时,却还是被通知商人们要交付一笔离港税,身上已经身无分文的商人们迫不得已连商船都低价卖掉了一半这才离开,至于长崎奉行扣押的火器等东西,压根就没想过还给商人们。
狼狈不堪的商人们离开东瀛时,每个人心里都已经被怒火所充斥,胡姓商人更是气的死死攥着拳头:「这些混账,这笔账若是不算清楚,我胡某人决不罢休!」
「胡兄,不气,不急,莫要为了这些小人而气坏了身子。等回了江南,各家发力还怕治不了一个长崎町?」沈姓商人说的平静,可他那手上暴起的青筋足以证明他的内心绝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长崎町的所作所为是赤裸裸的欺压和羞辱,这让自傲的大明商人如何能轻易罢休?因此各家商人回到大明后纷纷找各自家族做主,然后到衙门告状!
江南总督汪文言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在他座下两侧,坐着江南十几位大商人,这些大商人可不仅仅是做东瀛的生意,东洋,南洋都在他们的生意范围之内,就连西洋也有波及。
因此这些商人能量不小,也是属于江南行省的纳税大户。
「这么说,这不是一次两次了。」汪文言琢磨着商人们的诉状。
「是啊,汪督,东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已经三番五次这样欺凌我大明商人了,单单一个长崎町肯定没有这样的胆量,背后必然是幕府!这是幕府在挑衅我大明啊。」
「汪督,您可要小心,此事既然我们江南的商人被这样欺压,那保不齐别的行省的商人就能保全,若是幕府真的是要针对整个大明,其必有所图啊。」
汪文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笑道:「此事本督知道了,诸位还请还回去,本督会谈查清楚,如果东瀛真的有了异心,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我等自然是相信朝廷,相信汪督的,那我等先回去了。」
商人们说着离开,汪文言起身相送后回到会客厅,手中盘着一串珠子,微微皱眉:「闭关锁国,东瀛想做甚?」
「江南的商人全在喊冤,保不齐他省的商人也是如此。若各省商人都被东瀛如此对待,那大人还是早早上报朝廷的好,起码要让元辅心里有个数。」师爷说道。
汪文言点了点头:「不错,此事是要尽快告知元辅,但也不能就这样把消息送上去。」
「师爷你派人问问各省商人情况,同时遣人问问渔民最近有无异常,再去查看下这段时日江南进出的异国商人情况,本督准备给元辅上折子。」
师爷说道:「这就去办。」
汪文言做到一省总督,还是南直隶这样大明南方核心地区的总督,自然不是傻子。这些大商人能在海外纵横捭阖,远航万里之外,也都是聪明人。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简单,这些大商人也是察觉到了不
对劲才连忙来告知他,要的就是他把消息尽快送到内阁手里。
但汪文言也要自己再探查一番确认情况。
短短几日时间,汪文言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好几分情报,对照之下,汪文言都有些疑惑了:「这东瀛幕府,莫不是单纯发疯不成?」
「罢了,把情报送上去吧。」
五日后,情报送抵顺天府,到了张好古府中。「元辅,这是汪总督送来的折子。」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骑士离开后,张好古拿起折子看了起来,一旁朱七七倒上热茶后,小心的问着:「怎么,南边又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南边,是东边,东瀛人,闭关锁国了。」张好古说道。
「闭关锁国?东瀛人为什么这么做?」朱七七不理解,这开国门互相贸易,那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来自大明的各种好东西可以流入各国帮助各国发展,大明的经济支持技术支持也可以让各国更快进入新的时代,各国都是有好处的,为什么要锁国呢?
毕竟就算是大明,也没能做到完全海禁,更何况东瀛本来就是海外孤岛四面临海,真的能做到完全锁国吗?
张好古逐字逐句的看完折子,反手握着朱七七的手柔声说道:「我大致是有了个想法,此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今日没别的什么事了,我们早点休息。」
「嗯。」朱七七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欣喜。
翌日清晨,一夜好睡的张好古坐着蒸汽马车抵达内阁,正巧碰到钱谦益从马车上下来。但凡事哪有这么巧得事?
昨天刚收到汪文言的折子,今日一早就和钱谦益遇到了,张好古清楚,显然钱谦益也收到折子了。
根据汪文言所说江浙等地,东南各省都被东瀛的闭关锁国给牵累,那么东南各省的大商人大士绅无疑是找上钱谦益了。
毕竟如今钱谦益是内阁大学士当朝阁老,还是东林党的定海神针,他奉行的政策又和张好古等新党很是相同,双方之间没有大的冲突而且时不时还会合作。
在有些时候,钱谦益甚至比新党还要少壮派一些,这就让钱谦益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同,可以说钱谦益担任内阁大学士领导东林党的这段时期,是新党和旧党相处最平稳的时期。
钱谦益可以和新党妥协互相协作,自然张好古也愿意投桃报李。
「元辅。」「钱相。」「哈哈哈哈。」二人笑着一并向前。
「钱相今日来的还是这么早,这精神头都快赶上我了。」张好古笑道。
钱谦益摆了摆手:「哪能和元辅比,不过是多多锻炼,修身养性,好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
谈笑着进入内阁,张好古和钱谦益落座后也没闲着,等待其他人的同时顺带聊了起来。给钱谦益倒上茶水,张好古说道:「钱相啊,我一直听人说有句老话是越老越妖,因为人经历的事越多,这经验就越丰富,因此遇事不慌,可以从容处理,各种麻烦也能信手解决,可以说是家有一老形同一宝。那钱相你说这人年轻时冲动易躁,从十几岁到而立之年,经历的事也不少了,还会乱来吗?」
钱谦益眼睛一眯,端起茶盏说道:「元辅,这可不一定啊。人和人不一样,所谓越老越妖,乃是形容智者,而非愚者。更何况年轻人也不全是冲动易躁,所处环境,所在高度不同,其看到的也不同,经历的差距,会让人的差距慢慢变大,莫说是而立之年,就是不惑之年,该犯蠢还是犯蠢啊。」
「元辅和钱相聊什么呢,什么犯蠢不犯蠢啊?」张瑞图的声音传来,这位大明次辅已经笑眯眯的进来了。
「张相,我和钱相讨论一个邻居呢。」张好古笑道。「这个邻居,看来不太听话啊。
」张瑞图意有所指。
张好古倒是一脸平和:「谁让是邻居,而不是自家子弟呢,邻居做事,我们一个外人也只能看着不是。」
三人说着,卢象升,黄立极,乔允升也都到了,六人落座开始对朝事进行讨论和批复。
当一系列政事讨论完后,钱谦益拿出了几份折子:「诸位,我这还有东南各省上的折子,是关于东瀛情况的,如今东瀛的情况有些古怪啊。」
这些折子分到众人手里,张瑞图、卢象升、黄立极、乔允升一人一份查看起来,看着看着,张瑞图忍不住笑道:「这个邻居做事,还真是有意思。」
钱谦益看着几人看完折子,问道:「诸位有什么看法?」
黄立极抚须沉吟着:「嘶...闭关锁国,其政策颇像我大明之前的海禁,但更为严苛。东瀛是岛国,四面临海,与外国通道也只有海路。如今锁国不允许外国出入,莫不是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
乔允升说道:「各地商人都说是幕府下的命令,若是长崎奉行自己贪婪无度,也没有这个胆子对付所有我大明的商人,这背后必然有人作为仪仗。但东瀛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而长崎是幕府的直辖地,自然不会是那些大名能影响的。这说不定真是幕府将军的命令。」
张瑞图说道:「先前老夫遣人去问过东瀛使节,东瀛使节表示对此事并不知情,但他愿意派人回东瀛打探消息。那东瀛使节是仰慕我大明文化之人,到我大明之后规规矩矩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是个老实人。这事他应当不知道,不然他早就跑回东瀛去了。」
张好古看向卢象升:「卢相怎么看?」
卢象升思索着:「东瀛幕府为何要突然锁国?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如今滞留在我大明的东瀛商人也不在少数,这些商人也都被他们抛弃了的话,那幕府可是够狠的。依我看,不妨遣使去东瀛问一问清楚,看看幕府到底有何打算。」
钱谦益说道:「如今我大明的商人已经被幕府反复欺凌,这打的是我大明的脸,此事决不能轻易罢休,遣使申饬是必须的。得让长崎奉行返还掠夺我大明商人的财货商船,并交出主事者来赔偿。」
说着,钱谦益冷哼一声:「此事关乎我大明颜面,诸国必然盯着我大明反应呢,若是我大明反应不温不火,那我大明在各国贸易的商人可就有难了。毕竟自从宝钞改为金本位后,各国一直颇有言词。」
自从大明宝钞改为金本位后,周围各国反应就各有不同,那些借了大明贷款的各国自然是颇有言词,可和大明关系密切的,例如朝鲜等国则欢欣鼓舞,因为他们本就是开始流通宝钞,上到王室下到大臣贵族和商人,手里都握着不少宝钞,毕竟宝钞如今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大明一改金本位,他们的财富无形中都上涨了,因为宝钞更值钱了,这些跟在大明后面做生意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发家致富了。
真正有影响的,还是那些有大量银子储备,并且宝钞储备不足的国家,例如东南亚那几国,对此都颇有意见,因为无形之中这给他们的经济压力就更高了。
钱谦益这话,潜台词无疑是说东瀛幕府这是针对大明的宝钞改革作出的反制手段,是那个幕府将军故意来恶心大明的。
张瑞图到有些怀疑:「东瀛不会自不量力到与我大明作对吧,其背后莫不是还有什么人?」
张好古笑了笑:「咱们这个邻居,一直是有野心的,而且性子不太好,记吃不记打。」「这锁国行径,看起来蛮横但又显得色厉内荏,礼部遣使去问问,看看他们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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