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荣今日待在绛阳的院中,还有姜甜等人,她已经得知了那位客居昆仑的仙子名唤五芝,来自堂庭巫族,且并不是溟涬早前说是的那般不重要。

    至于她怎么知道的,皆因近来溟涬的行为。

    他已经接连三日召见那五芝仙子,闭户不见,就连自己进门,也要陆吾通禀才可。

    每次见了他,都是一身灰屑,简直毁了祖神的威仪,问他做了什么,少见的遮遮掩掩,遂她便也不再去自讨没趣,转而来了多日未光顾的绛阳院中。

    “我这里,还要多谢子熙殿下安置的仙娥,才有这些美味。”绛阳看着这略微热闹的院子,笑意盈盈,平日自己,只食些普通饭食。

    “元君不必多礼。”姬昊学着众人的语气道谢,却惹来一阵哄笑,小豆丁红涨了面颊问,“为什么笑我。”

    “绛阳是长辈,你理应叫她一声姨。”嘉荣想着他方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不能自已。

    “她也是母亲的妹妹?”姬昊好奇,母亲的妹妹真多。

    “……那倒不是。”

    “那为什么要叫姨。”他不能理解。

    “……就是,她比你年长很多。”嘉荣强行解释。

    “仙家怎可以年纪论长短,荣姨这般说,岂不是你也要叫子熙殿下一声叔叔,叫绛阳元君一声姑姑,叫祖神一声老祖宗……”

    这话好巧不巧,被前来找寻嘉荣的溟涬听了个全。

    “拜见祖神。”只那么短短一瞬,院子里安静的仿若刚才的景象是海市蜃楼一般。

    嘉荣也规规矩矩的拜了礼,看在溟涬眼中怪异的很,随即摆摆手,“过来。”

    见周围人都已然识趣的让开了视线,嘉荣才提了裙摆走上前,“怎么了。”

    然而溟涬并没有回答她,却是看了一眼站在姜甜身后的姜厉,说道,“还有你。”

    这一声,相比于上一句,当真是少了几分和煦与耐心,在场之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姜厉也听得胆战心惊。

    三人走了半晌,院中才响起姬昊稚气的声音,“甜姨我能吃糕饼了么。”

    姜甜这才忙点着头同意。

    溟涬将人带到了殿内,陆吾抱着那张琴已等候多时,见到姜厉后,径直把琴递了上去。

    姜厉不明所以,看了看陆吾,又看了看嘉荣。

    “不是说,要待他多有进步,才把这琴交予他么。”嘉荣问道,傻表弟进步是有,可并没有太多。

    溟涬进门后,便将视线锁定在嘉荣身上,细细观察着,因着陆吾说,她好似生了气……

    “早晚都是要给他的,无妨。”

    “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溟涬将桌案上的一本书递过去,“这本琴谱,是他要修习的,里面有一篇《辟念正音》,你也要学会。”

    “为何?”她会弹琴么?好似会一点,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学。

    “此曲定神敛息,若他修习有恙,失神发狂,可助其脱困。”

    嘉荣把书抛给姜厉,“不学,你找姜甜才对。”姜甜整日跟着她哥。

    溟涬见此,才真的确认,她确实生气了,而后笑着应下了她,“好。”

    “那我走了,姜甜我给你叫过来,别劳烦陆吾了。”嘉荣说着,抬脚便要走。

    “回来。”溟涬叫住了她,顺便示意陆吾领着姜厉出殿外。

    嘉荣不明所以,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大大的眼里满是困惑。

    却见溟涬转身拿起案上的一只木匣,递给了自己。

    明明还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可她就是能确定,这是送给自己的东西,便再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热情的接到手中,“送我的啊。”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讨巧。

    嘉荣打开木匣,入眼一只似腕镯大小的白玉镂空圆环,莹润透亮,触似凝脂,细看才见其中层叠的奥秘。

    很是稀罕的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会儿,却是套在手上怎么也不行,遂嘉荣便生了怀疑,“不是镯子啊”

    接过玉环,溟涬顺势将她头上的发带解开,悉心梳理一番那柔密的发丝,亲手将玉环编在她的头上,嘉荣这才了然,原来是头饰。

    虽梳好了发髻,可嘉荣也看不到自己的样貌,便在溟涬眼前转了转,“好看么好看么?”有些急切的追问着。

    “嗯。”溟涬点点头,觉得那墨染般的颜色上,点缀上莹白,衬得她温婉了许多。

    “谢谢你。”她知道,这几日那身上沾染的粉末,当是在为自己制作这玉饰。

    溟涬坦然的收下这份谢,神色带着一丝刻意的‘不用客气’,和满满的骄傲,对她的感谢很是受用。

    嘉荣只觉他别扭的过分可爱了,遂扯着他的袖子摇了起来,毫不吝啬的夸奖到,“你可真厉害。”

    这句话,终究是缓和了两人之间多日来的别扭气氛……

    溟涬收徒一事终是被提上日程,陆吾本打算为这千古难遇的大事好好筹谋一番,就被祖神拒了,除却择吉日,合良辰,一切从简。

    然拜师那一日,这昆仑还是热闹非凡,各家仙者虽不能前来观礼,可是也遣派了使者前来送上贺礼,一连三四日,直到吉日那一天,山门外还有求见。

    “姜厉,拜见师父。”跪拜溟涬,这礼便算是成了,在场观礼的昆仑众人在祖神离开后,纷纷恭贺姜厉。

    嘉荣自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跟在陆吾身边打点今日的拜礼,着实忙乱了一阵子,陆吾还说这是祖神一切从简了,不然,少不得筹谋个一年半载。

    “荣姨,母亲送来的种子都到了,你几时才要种。”此前荣姨说要在昆仑种果树,他便去信母亲,如今树种都来了好几日了。

    “今日不行,明天罢,荣姨要回去休息,太累了,太累了。”嘉荣揉着他的小脑袋,带着他一齐离开了大殿。

    “祖神为了嘉荣殿下,真是尽心,竟是收了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弟子。”殿内散去,薰华在回去的路上道,语气中满是可惜。

    在昆仑的这般日子,她也看的明白,不是为了给姜厉抬身份而认了嘉荣作姐姐,反倒是祖神为了那嘉荣,收了姜厉为徒。

    “怎么,你这是嫉妒?可惜嫉妒也无用,你入不了祖神的眼。”将暮讽刺道。

    “殿下说笑了,薰华从来就不是为拜师而来的昆仑。”她回复道,将暮针对自己,她从来不在乎,在她眼中,自己与将暮一般尊贵,用不着忍着他。

    “是了,薰华仙子的目的可不是拜师那么简单,可惜啊……”将暮话中有话,嘉瑶回来的时候,带来了那方早前的传言,他有理由相信,这传言就是她自己作弄的,可恶的是,祖神竟是没有惩罚。

    “将暮殿下,这宝经阁众人,哪个不是为求学问道而来,也不知殿下有何可惜的,薰华倒是不这般认为。”薰华不痛不痒的留下这一句话,便在一处转角与众人拜别,回了自己的院落。

    青乌等人亦相互拜别,人群散了,只剩下五芝在原地,她不日就要离开昆仑了,就是这般在昆仑多留的时日,也是陆吾开口留她下来的,以观礼为由。

    “要走了?”嘉瑶在其后开口,走到五芝身边,面无表情,“不论陆吾神君要留你多久,你终归是要离开的。”

    五芝面色涨红,眼神悲切。

    “那嘉荣公主,这些日子在昆仑,你当是应听过她的名讳。”嘉瑶盯着她的眼看了半晌,直到五芝神情期艾,才看笑话一般又言,“记得陆吾神君的嘱咐,出了山门,不要妄言。”攀附祖神,也不是她能办到的,嘉瑶说罢便自行离开。

    五芝遥望着这偌大的昆仑虚,婆罗怯花已然冒出了点点白色,只待开放,陆吾说这乃是义成祖神相赠,可惜,她想来是看不到这花绽放的样子。

    从前她只是怀抱着期望,期望祖神对自己另眼相看,因着祖神身侧总是只有陆吾神君,她便也明知不能,却也不愿清醒,现如今,在见到那玉环出现在嘉荣公主头上的一刻,她便明了的一切……

    五芝离开了,陆吾亲送下山门,他看着那随风舞动的轻纱裙摆,有丝惋惜,想说一句,后会有期,却还是罢了心思……

    风清朗日

    嘉荣这日带着傻表弟等人在昆仑虚开工种树。

    “这是什么?”嘉荣拿起姬昊手中的一盒,里面是梭形的青皮树种,大概七八颗的样子。

    “这是……”姬昊拿起里面的纸签细细看了看,“这是苏乌,酸甜滋味,紫黑色外皮,梅子形状。”

    “这个呢?”

    “这是枇杷啊……”将暮鄙视到,原以为叫他来做什么,原来只是做苦力。

    “你闭嘴。”嘉荣威胁。

    “这个又是什么?”她复又指着另一个对姬昊说。

    “是酿雪,味似酒酿,淡黄色外皮,梨子形状。”姬昊悉心解答。

    那一边,溟涬自不远处而来,陆吾亦端着一盒在侧,走上前递给嘉荣,笑言,“姬昊殿下的果种,好像多是魔界独有。”

    “是的,母亲说送来了很多荣姨从前未吃过的。”

    嘉荣接过陆吾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也是树种,带着阵阵果香,“这是什么?”她看着溟涬问道。

    “蟠桃。”溟涬说的简单,周围听的人却吃惊的厉害。

    金母的蟠桃,稀罕的很,当年天庭初建,金母送了七十二株与天帝以贺,却只是下品的植株,而溟涬手中这枚——

    “这是金母从前送与祖神的金蟠,六合内也只三棵。”陆吾解释道,这三棵,金母一,木公一,祖神一,只是祖神放了万八千年也想不起来种,却在此时给了殿下,为满她的口腹之欲。

    “那你陪我种。”嘉荣对溟涬说道,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想来再找不到第二人了。

    遂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叫嚷着种树的人,扔下烂摊子,跟着祖神离开,却不敢开口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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