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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傅姓汉子,被他说得震惊,此刻心里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悔恨了,他即刻住嘴不再说话。

    李良放宽他的心,指着萧峰说:“这位是你们家小皇子段誉的结拜大哥萧峰,不是外人。”他还有一个心思,就是特意提出段誉与萧峰的关系,来降低萧峰对段正淳先入为主的坏印象。防止萧峰冲动坏事。

    萧峰也是外粗内细的精明人,怎会不明白李良话里话外的意思呢。他朝李良点点头,表示待会行事他不会鲁莽。

    那大汉挣扎着爬起,跪下道谢。

    萧峰一如既往的豪爽,道:“你我一见如故,傅兄不必多礼。”他右手扶起了那人,说道:“在下契丹人萧峰,后会有期。”也不等那汉子说话,携了阿朱之手,快步而行。

    李良跟在后头直翻白眼,待会你一定要沉住气啊。不然,误会加深。阿朱就要替父赴死了。

    三人一口气便走出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高耸起的一座青石桥。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白纸,便以桥上的青石作砚,磨了一大滩墨汁。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令人觉着奇怪,哪有人拿了纸墨笔砚,到荒野的桥上来写字的?

    走将近去,才看到原来他并非写字,却是绘画。画的便是四周景物,小桥流水,古木远山,都入图画之中。他伏在桥上,并非面对李良、萧峰和阿朱,但奇怪的是,画中景物却明明是向着三人,只见他一笔一划,都是倒画,从相反的方向画将过来。

    除开李良不说,萧峰于书画一道全然不懂。阿朱久在姑苏慕容公子家中,书画精品却见得甚多,见那书生所绘的“倒画”算不得是什么丹青妙笔,但如此倒画,实是难能,正想上前问他几句,萧峰轻轻一拉她衣角,摇了摇头,便向右首那座木桥走去。

    那书生说道:“三位见了我的倒画,何以毫不理睬?难道在下这点微末功夫,便有污两位法眼么?”

    阿朱道:“孔夫子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正人君子,不观倒画。”

    那人哈哈大笑,收起白纸,说道:“言之有理,请过桥吧。”

    李良早料到他的用意,他以白纸铺桥,引人注目,一来上拖延时刻,二来是虚者实之,故意引人走上青石板桥,便道:“咱们要到小镜湖去,一上青石桥,那便错了。”

    那书生道:“从青石桥走,不过绕个圈子,多走五六十里路,仍能到达,两位还是上青石桥的好。”

    萧峰道:“好端端的,干什么要多走五六十里?”

    那书生笑道:“欲速则不达,难道这句话的道理也不懂么?”

    阿朱也已瞧出这书生有意拖延,不再跟他多缠,当即踏上木桥,萧峰跟着上去,两人走到木桥当中,突觉脚底一软,喀喇喇一声响,桥板折断,身子向河中坠去。

    萧峰、阿朱身体微微一震,立刻脚踩实地,一看已经到了对岸了。却是李良懒得再跟他们磨时间,直接出手,运用轻功,将他们二人极快地送到对岸。

    那书生哈哈大笑,说道:“好功夫,好功夫!几位急急赶往小镜湖,为了何事?”他笑声中带有惊惶之意。

    李良三人也不理他,迳自去了。行不数丈,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正是那书生随后赶来。

    萧峰转过身来,铁青着脸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书生道:“在下也要往小镜湖去,正好和几位同行。”

    萧峰道:“如此最好不过。”左手搭在阿朱腰间,提一口气,带着她飘出,当真是滑行无声,轻尘不起。李良就如一片柳絮,随着萧峰带起的气流,跟着他们二人一起飘移前行,轻若无物。

    那书生急奔,但他武功平平,却和他们越离越远。

    萧峰当下也不在意,依旧提气飘行,虽然带着阿朱,后面跟随带着李良,仍比那书生迅捷得多。

    萧峰也看到李良的身法,却很是震惊,心下别了苗头,想要和李良一见高下,却怎么也甩不开他。李良就像一片浮云跟在萧峰、阿朱身边,不离不弃。萧峰心里很是佩服。不到一顿饭时分,三人便已将那书生抛得无影无踪。

    自过小木桥后,道路甚是狭窄,有时长草及腰,甚难辨认,那酒保说得明白,这路也还真的难找。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到一片明湖,三人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

    正要找那方竹林子,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顺着石子的去势瞧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他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那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青鱼又落入了湖中。

    投石之人听笑声却似是个年轻女子,武功看来不高,但邪气逼人,纯然是旁门左道的手法,手劲古怪之极。鱼丝柔软,不能受力,若是以飞刀、袖箭之类将其割断,那是丝毫不奇。明明是圆圆的一枚石子,居然将鱼丝打断,这人使暗器的阴柔手法,决非中土所有。

    那渔人的钓丝被人打断,也是吃了一惊,朗声道:“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

    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比阿朱尚小着两岁,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她瞥眼见到阿朱,便不理渔人,跳跳蹦蹦的奔到阿朱身前,拉住了她手,笑道:“这位姊姊长得好俊,我很喜欢你呢!”说话颇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外国人初学中土言语一般。

    阿朱见少女活泼天真,笑道:“你才长得俊呢,我更加喜欢你。”阿朱久在姑苏,这时说的是中州官话,语音柔媚,可也不甚准确。

    那渔人本要发怒,见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说道:“这位姑娘顽皮得紧。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却也了得。”

    那少女道:“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说着从渔人手中接过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钓杆尖端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动,伤口中的鲜血一点点的落在碧水之上,红绿相映,鲜艳好看,但彩丽之中却着实也显得残忍。

    李良见她随手这么一刺,右手先向左略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从右方向下刺出,手法颇为巧妙,姿式固然美观,但用以临敌攻防,毕竟是慢了一步,用的正是逍遥派的低阶武功。

    那少女手起杆落,接连刺了六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便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那渔人脸有不豫之色,说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行事恁地狠毒。你要捉鱼,那也罢了,刺死了鱼却又不吃,无端杀生,是何道理?”

    那少女拍手笑道:“我便是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双手用力一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甚是牢固坚韧,那少女竟然拗不断。

    那渔人冷笑道:“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却也没这么容易。”那少女向渔人背后一指,道:“谁来了啊?”

    那渔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急忙转过头来,已然迟了一步,只见他的钓杆已飞出十数丈外,嗤的一声响,插入湖心,登时无影无踪。那渔人大怒,喝道:“那里来的野丫头?”伸手便往她肩头抓落。

    那少女笑道:“救命!救命!”躲向李良背后。那渔人闪身来捉,身法甚是矫捷。

    李良一瞥眼间,见那少女手中多了件物事,似是一块透明的布疋,若有若无,是一张以极细丝线结成的渔网。那渔人向她扑去,不知怎的,突然间脚下一滑,扑地倒了,跟着身子便变成了一团。

    那少女手中所持的渔网,丝线细如头发,质地又是透明,但坚韧异常,又且遇物即缩,那渔人身入网中,越是挣扎,渔网缠得越紧,片刻之间,就成为一只大粽子般,给缠得难以动弹。

    那渔人厉声大骂:“小丫头,你弄什么鬼花样,以这般妖法邪术来算计我。”

    这渔人不住口的大骂。那少女笑道:“你再骂一句,我就打你屁股了。”那渔民人一怔便即住口,满脸胀得通红。

    李良没有这个时代人的迂腐情结,看着这个场面也是好笑。他对小丫头笑着说:“你这丫头,从哪里得来的逍遥派的‘天蚕丝网’,照说这样宝贝落在叛徒丁春秋手里,你小小年纪,能够从他那里盗出来,很了不起啊。”

    那少女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送给我的?”

    李良一笑,道:“依他的个性,肯定不会轻易让这防身宝贝离身的,就是他至亲之人也不会舍得送出的。”

    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褚兄弟,什么事啊?”湖畔小径上一人快步走来。这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

    这人走近身来,见到那渔人被缚,很是诧异,问道:“怎么了?”

    那渔人道:“这小姑娘使妖法……”

    那中年人转头向阿朱瞧去。那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那中年人哦的一声,弯腰一抄,将那渔人庞大的身躯托在手中,伸手去拉渔网。岂知网线质地甚怪,他越用力拉扯,渔纲越收得紧,说什么也解不开。

    那少女笑道:“只要他连说三声‘我服了姑娘啦!’我就放了她。”

    那中年人道:“你得罪了我褚兄弟,没什么好结果的。”

    那少女笑着道:“是么?我就是不想要什么好结果。结果越坏,越是好玩。”

    那中年人左手伸出,搭向她肩头。那少女陡地向后一缩,闪身想避,不料她行动虽快,那中年人更快,手掌跟着一沉,便搭上了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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