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熙看着屏幕愣怔久久,才反应过来要回复:好。
张逢宁的语音电话当即拨过来,钟令熙麻溜地爬下床,冲正在吃零食的梁可可使了个眼神,跑出门去。一直跑到楼道转角的小阳台,才按接听。
她的声音软软绵绵:“喂?”
电话里传来浑厚低沉的一声:“喂?”
救命啊,他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钟令熙一阵心悸,张逢宁先开口:“你在哪里打电话?”
“在宿舍楼里的阳台,有一个玻璃门出来,下面是一条小路,”钟令熙忽然笑起来,“我们住三楼,我有个篮子绑着绳子,每次点外卖就从这里吊篮子下去,每次都有好多人围观。”
张逢宁也笑:“外卖不让进宿舍吗?”
“纯粹就是懒得下楼啦。”
他又笑了一声。
电话里静了几秒,张逢宁尝试主动开口:“今天……我把上班要穿的衬衫和西裤洗了。”
钟令熙很愿意听他说下去:“嗯?”
“中午起得比较晚嘛,想到你说阳台采光不好晒衣服不好干,就蛮担心,刚才去摸了一下,好像还不是很干。”
“就只有一套吗?上班每天都要穿?”
“还买了一套新的,明天才到。”
“这样哦,衣服还很湿吗?”
“不湿,就是摸着有点潮。”
“那明天应该会干的,实在担心,等下你就拿吹风机吹一下——你有吹风机吗?”
“……没有。”
从来没有和女孩子这样打过电话,张逢宁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好随口一说,还怕她会觉得很无聊,没想到她顺着问了这么多。他哪里知道,心落在你身上,你说什么都不会觉得无聊。
钟令熙弯起嘴角:“怎么办哦,明天你可能就要变成一个冷冰冰的哥哥了。”
“啊?不会啊,我性格一直蛮温和的——哦哦,”张逢宁暗骂自己怎么能这么蠢,“唉,刚好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都没有太阳。”
钟令熙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可能因为我不在了吧。”
电话里愣了几秒,张逢宁傻傻地答:“是啊。”
完蛋,张逢宁,她说什么你都觉得对。
钟令熙也学着他的语气开了口:“今天……”
张逢宁全神贯注地听:“嗯?”
“下午回到宿舍,我舍友在宿舍弹吉他唱歌,她是我们宿舍第二大网红,唱歌很好听的。”
张逢宁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我今天把抖音下了,你还没有给我发。”
这么认真哦。钟令熙笑了:“好啊,等下给你发。”
张逢宁又问:“她唱什么歌?”
“说是最近火的,我也不知道歌名,就只唱了一句。”
“哼哼看?”
钟令熙突然害羞:“不行啦,我五音不全,唱歌超难听的。”
“我不信,你声音很好听。”他的声音变得更温柔了。
“真的很难听!这是公认的!”
张逢宁轻轻一笑:“我唱歌还蛮好听的。”
“真的吗?”钟令熙眼睛亮了,“那你唱一下。”
“交换一下。”
“啊不要,我真的不行。”
“就一句。”
钟令熙考虑了一下,只好答应:“好吧。”
张逢宁安静地等着,钟令熙脑子里最先涌上来李秋今天唱的那一句,她就慢慢唱了出来:“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很好听啊。”张逢宁立刻就说。
钟令熙脸红了:“这真的是五音不全。”
“哪有,明明很好听。”
她唱歌被多少人嘲笑过她又不是心里没数,倒也不必如此情人眼里出西施。
但她很开心。
张逢宁问:“这是什么歌啊,蛮好听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室友今天唱的,就只有这一句,”钟令熙赶紧打住,“到你唱了。”
张逢宁一笑,想了想唱什么:“那,我就唱我最近常听的。”
“好呀。”
张逢宁准备了一会儿,电话里缓缓传来他温厚的声线:“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
“好听!”钟令熙惊艳到了。天呀,她捡到了一个唱歌好听的哥哥。她忍不住说:“哇,好好听哦!好像比我舍友都还好听!”
张逢宁问:“你舍友粉丝很多吗?”
“很多呀,一百多万,我之前跟你说我们宿舍有个东北的女生,就是她先做自媒体,现在有三百多万粉丝,然后就慢慢带大家一起,现在她们就各自做自己的。”
“那你呢?”
“除了我,哈哈哈,不过我经常有在她那里出镜,你可以去看。”
张逢宁认真问:“为什么你不做呢,你表现力应该很好啊。”
“嗯……”钟令熙也认真思考从何作答,然后慢慢说,“首先我对运营不是很有耐心,想要获得更多曝光就要运营,优化作品,我可能比较随性,我拍照片也不喜欢加滤镜什么的,差不多原相机调一下光就发了。然后呢,其实我也不喜欢被关注,并不喜欢那种有很多人追捧的感觉。”
张逢宁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喜欢被关注呢?应该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被关注。”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体会过被关注的感觉吧,”钟令熙声线一沉,“比如我,因为长得好看被关注,其实带来了很多烦恼。从小到大,大家都会想知道我的事,我说什么,做什么,和什么人来往,我的穿着打扮,我的喜好风格,都会有人在意,有人想知道,有人议论。”
“所以当时高考不是很理想,当天就传遍了所有同学。就是如果是别人考得不好,那没有人会在意,但我考得不好,所有人都会知道。”
钟令熙听起来有点烦躁,张逢宁耐心听她继续说下去:“来了大学之后,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家都想接近我,都会找机会跟我说话,我的一切都会被放大,我逃了一节课全班都会知道,我的裙子比较短,别人穿就不会被说,我就会。”
“甚至跟我玩的朋友,别人一看到她们就会想起我,我大一的时候跟学生会一个女生玩得还蛮好,慢慢她发现别人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跟我玩,后来她就不想跟我玩了。”
张逢宁开了口:“有时候世人的眼光就是这样,总觉得人应该要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在一起,那个女生选择不跟你玩,也说明她比较平庸,不自信吧。”
“确实,”钟令熙认真在想,“大一学生会活动很多,都不怎么待宿舍,我后来才慢慢和舍友玩的,发现她们就不会这样,我漂亮,她们也有才华,而且她们也很好看。”
“对呀,所以,其实不是你的问题,咱们长得好看,一点错都没有。”
钟令熙愣住。原来他说了这么多,是想安慰她。他的声音怎么可以这么温柔这么好听啊。还有——咱们?谁跟你咱们啊真的是。
可是,她在傻笑。
她说不出话了:“好嘛。”
张逢宁打了个哈欠,钟令熙马上问:“困了吗?”
“过十二点了,有点困。”他听起来有点委屈。
“那你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电话里没动静,谁都舍不得。过了会儿,钟令熙轻轻说了声:“嗯?”
天啊,他耳根子酥了。张逢宁只能像个牵线木偶那样答应:“好,我睡了……晚安。”
“晚安。”
过了好几秒语音还没断,钟令熙决定先按掉。页面显示语音时长54分,天呀,她第一次跟男孩子打了这么久的电话哎。
钟令熙抬头,冲着宿舍楼对面的小山坡傻笑,吹了一阵夜风让自己冷静,才转身走回宿舍。
宿舍里已经关灯,五张床上都亮着手机光。钟令熙悄悄爬上床,没有忘记要给张逢宁发金百合和李秋她们的抖音。
没想到,张逢宁秒回:收到。
钟嘻嘻:怎么还不睡?
张逢宁当然不会告诉她,他还在回味刚才那通电话,她称不上好听但绝不难听的歌声,她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她最后像只小猫一样那声绵软的“嗯”。
他只好说:就睡了,上个厕所。
钟嘻嘻:好呀。
张逢宁:晚安。
他睡了,那她也不要熬夜。钟令熙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转念突然才想起来,今天张逢宁去和女同学吃饭的事他们一句也没提。说起彼此的时候,就只想说彼此,一点也不想提第三个人。
张逢宁,你以后最好跪着给我解释。她在被窝里偷笑,然后甜甜地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54分钟的安眠曲,这一觉钟令熙睡得格外安稳。
更棒的是,第二天上午醒来,她就看到了张逢宁发来的消息:【早,一到公司就拿到了工牌,他们提前做好的。】附了一张工牌照,上面有他的证件照,没戴眼镜,脸型细瘦得多,不太像他。
钟嘻嘻:看起来不太像你。
张逢宁:大四的时候拍的,p得有点过于好看了[囧]
钟嘻嘻:哪有,明明本人比较好看。
张逢宁:[脸红]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笨蛋哥哥。
没一会儿,张逢宁又发来一张照片。是他俯拍的深州城景,从脚下的一片高尔夫球场延伸出去,高楼大厦与城中村彼此错落,尽头是与蓝天一线相隔的深圳湾。
钟嘻嘻:在公司拍的吗?好美哦。
张逢宁:嗯,这一边看过去是南山。
照片很高清,钟令熙点进编辑,努力在南山区的楼海之中找寻,然后画了个箭头,再发给他:我们学校在这里。
张逢宁:还没去过那边呢,听说南山很漂亮。
钟嘻嘻:以后带你去看看。
张逢宁:好啊。
钟令熙默默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能从笨蛋哥哥嘴里听到一句浪漫一点的话呢?他就不能主动说“以后陪你去看看”吗?
钟嘻嘻:其实我更喜欢福田。
张逢宁:为什么?
钟嘻嘻:感觉福田比较有特色,就是街道比较窄,比较有深州的特色,南山就和别的大城市没什么两样,太dern了。
张逢宁:那我应该是会在福田的,我看我找的工作地方都在福田[龇牙]
钟令熙隐隐期待着什么。然后,他就像心领神会那样发来了:【以后多带你到福田逛逛】
哦天,上帝是听到她的心声了吗?钟令熙笑着打字:【好呀】
昨天不想起床是因为没收到他的消息而恼,今天不想起床是想多一点时间回味他的消息。完蛋,钟令熙。
然后,张逢宁又说:周末想来平安看看吗?我可以带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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