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过后,年节将至。
竹家的新房盖了两个月,总算进入了收尾工作,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安排装修。
竹父每日都泡在工地上,按照女儿给他的图纸,一点一点的盯着工人干活。
在他的心里,自己住的怎么样无所谓,主要是女儿的心意必须达成。
竹凌喜欢的秋千,他做了两架,一架摆在镇上的小院里,另一架早早的运回了沁水村,摆在了新房中。
“得加快速度,必须在年节前把一切都弄好,咱们过年得住新房子!”竹父蹲在地上,看着图纸自言自语。
“池子挖好了,石桥架上了,湖景没什么问题……嗯,这几个花得来年种,冬天种不活……书房,嗯?大书架是谁负责的,怎么还没运过来!”竹父站起来朝工人们喊。
一名小工头立马跑过来汇报工作:“竹叔,今个人手不够,只运来了雕花衣柜、雕花床、梳妆台……这些寝室的物件,书架和多宝格还没来呢!等我们组装完就回去搬,应该得后天了。”
竹父气恼:“说好了今天送到的,我女儿那么多书都搬过来了,在外面放两天哪行啊?”
小工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强笑道:“您通融通融,书我们先搬进去,您看这样可以吗,等活都忙完了,我再送您一个花梨木的圆凳……”
小工头是城里雕花木匠坊的学徒,这回是第一次单独出来送货,结果因为没安排好人手,导致有的货延迟了。
竹家是个大主顾,在他们店里订了很多东西,他生怕得罪了主顾,以至于整个人非常的紧张。
竹父也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看他态度不错,还主动送圆凳,也就放过了他,只是再次警告:“后天必须送来,可不能再拖了。”
“是是是,一定一定!”小工头如释重负。
他急忙的又重新投入了组装工作,只有赶紧干完活,才能回去接着搬东西。
竹父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突然叹气:唉,要是自己也会做那种繁杂的雕花就好了,省多少钱呀。
不行,他也要请个师傅好好学学!
……
沁水私塾。
竹凌视察了各年龄段的教育情况,然后确定了期末考试的日期——
腊月二十。
除了科举班,但凡年满12岁,且名列前茅的学生都可以获得管事竞选的资格。
不仅如此,竹凌还要挑选三男三女,一共六个好苗子,年后随她一起去府城长见识。
府城是什么?那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去的地方。
学生们进入了期末疯狂倒计时的时刻,每天都抱着书啃。
这可不仅仅是单纯的成绩,还是他们的前途!
小姑娘刘如馨今日一回到家,就觉得气氛不一样。
平时都会喊她去帮忙的奶奶,今日并没有叫她。
母亲还亲自给她端来一碗鸡汤,让她补补身体:
“你可要好好考,明年镇上要多开四家沁水小食,你若是拿了前几名,就有机会去镇上做工了!”
刘大郎也在一边附和:“你爹我没什么本事,你哥哥也是个棒槌。你随你娘,脑子聪明,现在你们俩是咱们家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学,让咱们家再走出去一个管事!”
刘如馨的娘亲如今已经是腐竹队的管事了,现在家里人都以她为荣。
再也没有人拿着她的沉默寡言说事了,只觉得她那是沉稳有度。
果然,只要人有本事了,别人就会自动美化你的行为,自发的来尊敬你。
“爹,我觉得我学的还不错,前三不敢说,前五肯定是能拿的!”刘如馨自信满满。
她的天赋极好,别人学一个字的时间,她能学三个字。
私塾九月开学,仅仅三个月时间,她就已经会写二三百个字了,那管事必备的六百字也基本都认得,还有乘法口诀表,同样背的滚瓜烂熟。
这对于一个零基础,从不识字,从没拿过笔的小姑娘来说,实属不易。
刘母把揽她在怀里,低声叮嘱:“戒骄戒躁,切勿张狂,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都必须谨慎。”
刘如馨郑重的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这样的情景,在不少村民家里上演,被寄予厚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大家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努力学习。
从只有考科举的人读书,到全村读书,再到大家都莽着劲儿的读书,竹凌用了三个月,看似短暂,又十分漫长。
腊月二十。
期末考试如期举行。
每个考生都面带肃穆的进入考场,正襟危坐,等待答题。
刘如馨拿到试卷,还是不免有几分紧张,她回忆着母亲叮嘱自己的话,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认真答题。
戒骄戒躁,谨慎小心。
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掉以轻心。
今日要考三场,分别是算数、识字、商业常识。
三场考下来,已经是黄昏时刻。
刘如馨出考场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因为今天的考题实在是太难了,许多都是超纲题,是夫子从来都没有教授过的东西,是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题型。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一道题都没敢空,只要是能想到的,沾一点边的,都尽可能的答了上去。
刘大郎站在私塾门口接她,今天来接孩子的人不少。
“如馨,考的怎么样?”刘大郎兴致勃勃的问。
刘如馨眼圈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今天的题太难了,她有好多不会的,直觉前五名已经离她而去,更别提前三名了。
刘大郎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问,只连忙道:“考不好也没关系,你年纪还小,明年还有机会呢!别哭别哭。”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刘如馨就“哇”的一下就哭出声来。
她哽咽着道歉:“爹,我对不起你,我没考好,我好多都不会,呜呜呜……”
刘大郎手足无措,女儿平时乖巧懂事,很少哭泣,他哪里知道怎么哄?
就在此时,周围不少家长都接到了自家哭哭啼啼从考场里出来的孩子。
“爹,今天的题太难了!我都不会,呜呜呜……”
“娘,今儿考的题夫子都没教过,考砸了不怪我呀!”
“太难了,为什么要出这么难的题啊,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呜呜呜,我半张卷子都不会写……”
刘大郎看完四周,挠挠头,对着女儿安慰道:“丫头,你别哭了。你看,你不会,他们也不会,你又比他们聪明,肯定还是考得很好的!”
刘如馨擦眼泪的手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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