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承韬并没有急着做出动作,依旧锁着眉头,犹豫不定地盯着气息渐微的李守墟。

    “咔嚓!”

    安静了许久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炸雷,一条金黄色的雷龙轰然击下,将这片灰蒙蒙的天地照得骤然一亮。

    天雨已经落下,早该遁去了踪迹的天雷,此刻却再次响起。

    郑承韬听在耳中,那天雷仿佛在不断催促一般,让他的内心愈发急躁。

    “还不出现么?”看着仅存一丝生机的李守墟,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的郑承韬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手中法决连变,周身清辉大作,就要强行破除冰片,解救李守墟。

    “轰!”

    正在此时,一声闷响从李守墟体内传来,紧接着一道天青色光芒轰然爆发开来,将冰片击得粉碎。

    浓郁的青光直将李守墟身旁散发着的清白色真元覆盖过去,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后,又向着窗户向屋外快速扩散而去。

    郑承韬眼神一凝,连忙挥手打出数道法旨,将整个屋子的门户紧紧封住。

    做完这一切,郑承韬这才匆匆向李守墟看去。

    只见李守墟依旧端坐在地,原本附在他身上的冰片已经消失,就连他身侧碎裂堆积的冰渣也消失了踪迹。

    紧接着,一个书卷模样的虚影缓缓出现在了李守墟的背后,那虚影散发出极为纯粹的青色光芒,呈圆球状,将李守墟包裹在内。

    在青光的照拂之下,李守墟消失的生机在一点点恢复,脉搏开始跳动,有了呼吸的迹象,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处于游离边缘的神魂意识也逐渐复苏。

    在李守墟意识恢复的一刹那,一股钻心的痛感从他的百会穴传来,又瞬间传向整个头部。

    这股痛感与极寒真元洗髓之痛不同,像是被一根根银针生生刺入头骨,并不断向内里刺去。

    李守墟动了动手指,他想用手抱住脑袋,却发现现在的他动一根手指就已是费劲全身的力气了。

    剧烈的痛感持续不断地摧残着李守墟的神魂,就在他坚持不住几乎就要晕厥的时候,一个个断断续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青光,

    一片青光,

    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青光。

    人影,

    一群人影,

    一群身上亮着各色光芒的人影。

    血河,

    一条血河,

    四面八方的血迹汇集成了血河。

    血河越聚越宽,李守墟仿佛置身其中,满身是血的他努力挣扎着,却如同身陷泥沼一般,渐渐沉入其中……

    与此同时,端坐于青光之中李守墟终于再难支撑,缓缓向地面倒去。

    郑承韬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去扶李守墟,从那书卷模样的虚影浮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李守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只是……

    渺云墟天雷滚滚、山雨大作,神州以东的一处山谷中却是艳阳高悬,鸟语花香。

    这处山谷极为隐蔽,唯一的入口便是被当地人称之为“迷神窟”的山洞。

    据传,迷神窟很是邪乎,能进亦能出,只不过进去时好端端的人,出来之后都变成了神智全无的傻子,故此取名:迷神窟。

    当地人不知道的是,这迷神窟并非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在它的尽头乃是一处世外桃源一般的人间仙境。

    这山谷之中,种着无数五颜六色的花草,有世人常见的牡丹、杜鹃、海棠,也有很多常人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

    更令人惊叹的是,此时正值仲夏,很多已经过了花季的花却依旧盛放不凋。

    在这个寻常百姓无法进入的地方,却成了灵鸟仙禽的天堂。各种各样的鸟儿飞舞在花丛之间,叽叽喳喳地互相嬉闹,肆意地嗅着闻之即醉的花香。

    山谷的中央,有一座小亭落在花海之中,偶尔有落子声从亭中传出。

    两道身影在亭子中对立而坐,正于这片醉人花香中弈道。

    一人呈中年模样,穿一身黑色长袍,眸若清泉,温文尔雅,正缓缓摇着一把折扇,微微低头看着棋盘。这折扇颇为特殊,扇骨像极了晶莹剔透的冰片,扇面却看着不似寻常布匹那般柔软,反倒有一种铁器的质感,扇柄上系着一个淡紫色的流苏,像是女儿家之物,佩在扇柄之上显得有几分古怪。

    另一人是一身穿洁白长裙、柳眉杏眼的少女,看其样貌应该正处于豆蔻年华。她正嘟着嘴盯着中年男子拿着棋子的手,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之情。

    “啪。”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棋子落下,中年男子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嘴角噙着一丝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道:“该你了。”

    “催什么?让我想想。”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意,果然自己藏的一招杀棋还是被对方轻易识破。她嘟囔一声,紧盯着棋盘,深深皱着眉头,  捻着白子久久不肯落下。

    中年男子仿佛早已习惯一般,也不着急,只是微笑地看着举棋不定的白裙少女,等待着后者。

    突然,白裙少女怔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将手伸进怀中,摸索着什么。

    中年男子嘴角笑意不减,问道:“怎么了?”

    摸索了半晌,白裙少女终于从怀中拿出一个散着青光的玉璧,兴奋地冲着前者扬了扬手,道:“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中年男子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他收起笑容,看着少女手中青光熠熠的玉璧,久久不语。

    “哎呀,你还在犹豫什么?”白裙少女看出了他眼中的踌躇之色,劝说道:“尊上不是说了吗?等到瑶后登仙璧亮起青光,咱们就能出去了。”

    “可是尊上还说要等他回来后再行动……”中年男子眼中犹豫之色更浓,“况且没有尊上的指示,咱们能干些什么?”

    少女白了他一眼,脚尖一动,身子如同一只蝴蝶般翩然而起,把中年男子留在原地,只抛下一句:“当然是出去玩了。”

    中年男子看着哼着欢快的曲调,缓缓向迷神窟洞口飘去的白裙少女,心下苦笑一声,随即腾空向前者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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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时间眨眼而过,经历了极寒真元的炼体洗髓,加上此前的启灵之效,李守墟吸收转化天地真元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正是仰赖于此,李守墟在沉泽观一战受的伤也基本痊愈,甚至连渺云墟的心决也快练到了破桎境。

    而他的真元也由之前纯净的渺云墟清色真元变为了蕴含极寒之气的清白色真元。与白泽的极寒真元不同的是,李守墟的清白色真元中掺杂着渺云墟的清色真元,故此在色彩上看着要比白泽的真元更偏青色一些。

    与之相应的,李守墟用真元打出的法旨也蕴含着一股凛冽的寒气。虽然较之白泽的攻击逊色颇多,却也引得沈清澜饱含羡慕之情的破口大骂:“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白泽前辈数百年修来的极寒真元就这么给你了。”

    看着恨恨跺脚的沈清澜和抿嘴浅笑的伏瑾瑜,李守墟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不是因为他能有如此好运而开心,而是因为要不了多久他的修为境界就能达到与大多数墟内弟子一样了,虽不能为师尊长脸,却也不至于落了师尊的面子。

    这一日,李守墟正在行悟院内用真元孵化灵壳。盯着眼前这个拳头大小的石蛋,他不禁想起沉泽观中那个破壳而出的可爱小家伙。他确信,只要他每日以真元孵化,要不了多久,这个小家伙就会破壳而出。

    “到时候叫你什么名字好呢?”李守墟腾出左手,敲了敲灵壳,心中思索着小家伙的名字。

    “咚咚咚!”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李守墟没有理会,继续催动着真元,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敲门的人就是沈清澜了,而且他马上就会推门而入。

    不出李守墟所料,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沈清澜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整个动作娴熟至极,也无怪李守墟这么笃定了。

    “每次来找你,都看见你在孵蛋。”沈清澜虽然已经亲眼看到灵壳中孵化而出的灵兽,却仍旧死鸭子嘴硬道,“你就天天抱着你这个石蛋浪费真元吧。”

    李守墟也还在为小家伙的名字费神,也懒得反驳沈清澜的讥讽,淡淡道:“有事说事,我师尊一会该回来了。”

    “我说的事就是和你师尊有关。”沈清澜径直走到李守墟旁边,露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你别孵蛋了!”

    沈清澜一把扯过李守墟,按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我听说蔽阳镇最近时常有童男童女失踪,墟持决定让行持和心持前往查看。你想啊,你和瑾瑜师姐的师尊都要去了,肯定会带上你们两个……”

    “遮阳镇?那不是离飞雪城很近吗?”李守墟一边灵壳将收进怀里,一边将沈清澜的话打断,“飞雪城是雪域阁的属城,遮阳镇出了事雪域阁没有出手吗?”

    沈清澜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皱着眉头道:“所以说这事比较奇怪,我估计雪域阁跟此事也不是毫无干系,所以墟持才会让两位道持一起查探。”

    虽然雪域阁与炎界岭一样,修炼的都是祖脉道,但雪域阁向来以神州正派自居,也算是镇守神州的一大支柱。故此李守墟并不同意沈清澜的说法,他反驳道:“雪域阁、渺云墟、道音峰和琉璃涧并称神州四大正派,他们绝不可能助人残害百姓的。”

    “我又没说他们助人残害百姓,哎呀这都不重要。”沈清澜刚想再辩解一番,又突然想起来此的目的,连忙回到正题,“重要的是,你得帮我在行持面前说说好话,让他也带我随行。”

    李守墟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可不敢跟师尊说,要说你自己去说吧。”

    “守墟啊,看在我十四年没有出过天岚城的份上,你就帮我开个口吧。”沈清澜不依不饶地劝道,“只要这次我能下山,之前你欠我的银子,就一笔勾销!”

    这个诱人的条件让李守墟眉头一挑,他刚想趁机再讹沈清澜一笔,就听到院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清澜连忙对着李守墟央求道:“行持来了,我毕生的梦想可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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