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四十人分作了三组,最前面十几人身穿锁子亮银连环甲,战马从头到脚裹了犀牛皮,甲胄虽轻,却善防刀枪。每人手中持着一柄精钢打造的鬼头刀,刀刃飞薄,刀身锃亮,挥舞起来刀光粼动,仿佛水纹相似。每个人的背后还斜插着数支短戟,探手便可取到。这十几人在最前面冲杀敌阵,近则刀砍,远则投掷短戟伤敌,当真个个骁勇,人人争先。
中间十几骑,连人带马都披挂玄铁重甲,那重甲乌黑暗亮,密不透水,极为厚重。每人手中持着一丈余长的镔铁大枪,只枪头便两尺多长。这十几骑缓步催马向前,离最前面的轻甲骑者保持在两丈有余。大枪或扎或扫,动作虽缓,却是力大枪沉,勇不可挡。
最后面的十几骑身穿最轻便的金丝藤甲,手持硬弩,马上未有甲胄。那硬弩比平常所用大上许多,弩箭也长了一倍,射程却是远了两三倍。但见这一队骑者马快弩疾,不断左右穿插,专在前面两队骑者有危险时射杀对手,为之解困。
另有一名头领,银盔银甲,手持银矛,胯下白鬃马,立在第三组的后面指挥战斗。此人个子甚高,身材雄伟,脸上却戴着一个巨齿獠牙的青铜面具,看不到相貌。
裴牧天朝葛函章看去,说道:“水痕刀,秦王枪,淮阴弩。亮银甲,金丝藤,黑浮屠。大哥,这竟是你的铁血精骑!”
葛函章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去,不多时,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他不停摇着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涂立和朱旭在一旁也是惊诧万分。朱旭道:“铁血精骑在白岩城一战全军覆没,怎的在此地又出现!”
裴牧天思忖道:“此事颇为蹊跷,想是敌人的一计。这次应该是冲大哥来的。千万小心。”
葛函章点了点头,不做声响,继续看去。
这队带甲骑者背靠山崖,以寡敌众,却是进则有序,退则有法,三组人马相互配合支应,一会儿便又伤了对方二三十人。
马贼中也有几人立马在一侧指挥,领头的是一个光头汉子,赤着上身,膀大腰圆,手中持着一只长柄铁瓜,总有七八十斤重的样子。身旁靠后有五匹马,其中两人,一个是之前从裴牧天等人身旁越过的那持齐眉棒的中年人,另一个是那朝程小刀坏笑的持木杆枪的瘦子。还有三人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都是长得黑炭一般的中年粗壮汉子,一个手持一对板斧,一个手持一对铁锤,显然都是力大之人。那女的看着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脸大如盆,粗手粗脚,手中拿着一柄六尺多长的铁船桨。
桓万峰轻声对众人说道:“看着六人的样子,像是这些年在河南地面上异军突起的巨匪首领,号称六阎罗。据说他们各自据一山头,聚众千人之多,遥相呼应,互以为援,数年间成为了当地大患,官兵数次围剿都不能成功。”
耳六点了点头:“师兄这一说,我也觉得应该是他们。领头那个赤身光头的汉子,想必就是他们的老大,唤作无法无天郑阎罗,叫郑恶丞,据说他曾在昆仑山苦练多载,功夫了得。”
程小刀拍掌道:“没有头发,又是大贼,果然应了这‘无法无天’四个字。呀,做贼就应该这样,长得凶,再有个吓人的外号!”
桓万峰道:“拿齐眉棒那人自然就是老二冷面郎君韩阎罗,叫韩天稻。他这棒法据说是家传,有些门道。这人貌似忠厚,却是狠辣异常。那瘦子应该便是老三翻天大圣朱阎罗,唤作朱舞封,此人贪淫好色,江湖名声奇差,却练了一手不错的枪法。”
他指了指那两个黑壮的汉子:“拿斧子那个,应该就是恶鬼索命丁阎罗,叫做丁是。持双锤的那个是人魔杀屠洪阎罗,名字叫洪卓。这二人排行在四、五。”
程小刀抢着道:“那女的叫什么阎罗啊?”
桓万峰道:“额……她应该便是赤尾银狐美阎罗,叫美多娇。”
程小刀“噗嗤”笑出声来:“她那长相,叫美多娇?还赤尾银狐……”
裴牧天道:“她名字是爹娘起的,怎么会知道她长大了是这相貌?就像‘程小刀’这名字,跟你很搭么?而且她在一堆男的中间,又排行在末,自然是都哄着她开心。”
桓万峰道:“这美多娇长得虽丑,功夫却不弱。这些年死在她那铁桨下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
此时哨音仍是不断,汇来的马匪不断加入战团。这些马匪刀口舔血惯了,大多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所以与那带甲骑士对抗,虽死伤颇多,却也不乱,慢慢的摸清了对方的战法,竟也能随之进退周旋,以弓箭对弩箭,以暗器对短戟,不一会儿功夫,有三名披亮银甲的骑者和两名用弩箭的骑者被打翻马下,毙命当场。
那银甲银枪脸罩面具的将军眼见对方人马越聚越多,己方却是孤立无援,久战必败,于是举起手中枪,喊了一声:“守!”
三组骑者依令而动,头一组手持水痕刀身穿亮银甲的骑者协守着退到了第二组的身前一丈余处,列成了一排。第二组骑者手中的秦王枪长逾一丈,随时可以出枪相助。第三组人马持着淮阴弩在最后面散开,弩箭直指第一组骑者的前面。
众马匪见对方退缩了,各举手中兵刃,呼喝着冲上来。
持刀甲士齐齐喝了一声,既不上前,也不后退,舞起了水痕刀,与众马匪斗在了一处。持枪甲士大枪顺起,在后面择机刺出。持弩骑者在最后面以弩箭相助。三组骑者配合破敌,威力增了数倍不止。
众马匪潮水似的扑过来,片刻之间,竟有百余具尸体留在了当场。
持刀甲士的亮银甲早已染成了红色,立在那里杀气腾腾,半步也不曾退却。身边残肢断臂堆成了小山相似,处处肚破肠流,五脏撒地,血水缓缓淌出,染红了整个山坳。
程小刀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杀伐场面,刚才还强装着欢笑,此刻脸色却是变得惨白,紧紧抓住裴牧天的衣襟不放。
血腥之气四散开来,铺天盖地,令人神魂难定。
裴平和路捕头用衣袖掩住鼻子,身上也是不停颤抖。
饶是钟离策和桓万峰这般深厚的江湖阅历,也未曾见过这种杀阵,不由手心冒汗。
葛函章和涂立、朱旭二武官,以及行伍出身的耳六,虽然沙场征战多年,在这山中见到这番杀戮场景,也不免惊异。
裴牧天皱了皱眉,心下却是一声叹息。
此时那银甲将军将枪一挥,大喊了一声:“破!”
持刀甲士刀光一收,引马退到了持枪甲士的身后。
众马匪呼喝着又冲过来。只见持枪的那一排甲士手中霸王枪挥舞起来,顿时血光四射,眨眼间几十名马匪被大枪横扫竖扎,杀死在马下。
持枪甲士身穿重甲,毫不畏惧,策马齐齐向前缓推过去。大枪过处,或死或伤,无可匹敌。
这大枪用镔铁打造,一条枪总有百十斤重,扫在马上,马也骨折筋断。骑者都是经过了多年训练,力沉枪疾,冲锋破阵如砍瓜切菜相似,马匪的尸身成片倒下。
此时粗算下来,已经死在当场的马匪竟有三四百之多。山坳内血气冲天,遮云蔽日,似有阵阵阴风吹过,令人胆寒。
剩下的马匪也还有四五百众,同时从各处还不停有人赶来。
有一些受伤的马匪成群结队退了下去,还有一些胆怯的马匪装作负伤,偷偷逃了。
那外号叫无法无天郑阎罗的郑恶丞见势不妙,手中铁瓜一摆,大喝一声:“兄弟们暂且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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