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石桌,两垒石凳,三四小菜,五六盏酒。
今夜正是中元节,月如玉盘,群星交映,天河如泻,气朗风清。葛函章和裴牧天二人坐在客栈后院饮酒,不觉已到了子时。四周甚是静谧,偶尔有促织的叫声从角落传来,也是断断续续。
裴牧天已有了几分醉意,遥望明月,吟道:“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他所吟诵的正是南北朝时期谢庄《月赋》中的名篇。此时此景,颇有些契合。
葛函章斜眼看看他,想了片刻,也摇头晃脑,作斯文状:“明月大兮赛烧饼,星辰粒粒如芝麻。烧饼油亮亮,芝麻亮油油。”
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夜幕既静,也不便扰动他人,所以二人俱是赶紧捂了嘴,匿了声音,轻轻跺脚不已。
裴牧天笑了好久才停下,朝葛函章伸出右手拇指:“大哥若是去参加科考,便没其他举子的活路了。”
葛函章挺挺胸膛,面露得色:“那是自然者也了!什么橘(举)子、荔枝、葡萄,诸般等等,一概藐视之,不放眼里乎。”
裴牧天笑道:“大哥好胸怀,好肚量!”
葛函章重重点头道:“确是好食量,好胃口!只是拽来拽去那般太酸的文章实在是下不了肚,太倒牙也!”
裴牧天听罢,也摇晃着脑袋道:“千古文章万世书,酿成儒子一锅醋。喝醋作诗俗人也,岂及美酒千杯乎?”
葛函章举杯道:“妙,妙,妙。你我兄弟,不做那俗人俗事,饮酒,饮酒!”
二人又说笑了会儿,酒也喝得勤了些。自行唐县启程至今,朝行暮宿,一路坎坷,没有一刻能偷闲畅饮。今日因恐前面山高林密,错过了宿头,所以早早住了店,是以兄弟二人存了点闲情,要了酒菜,借着皎皎明月,对饮起来。
然而时下诸事未果,难免心事重重。二人说到这几天发生的事,又不免惆怅起来。
葛函章道:“这一路饶是艰难,但好在贤弟智谋深远,成竹于胸,至今还算是顺当。只是我隐隐觉得,这几日有些不安。”
裴牧天道:“论文论武,这次的对手都是我等劲敌,万不可小觑。大哥的不安,可是源于这几日太过平静?”
葛函章点点头:“我等与四海侯府的卓轻裳和玉先生都交过手,凭他们的势力,要对付我等,理应不算难事。目前不对我们动手,自是机密到手,不必再与我等为难。可是你我现在终究是四海侯府的对头,而且谁胜谁负尚无定论,他们对我等真就这般不在意了?”
裴牧天嘴角含笑,说道:“大哥担心的是。我想对手现在也在考虑如何对付我等。从卓轻裳封锁大河渡口一事可见,四海侯府一边安排人去荆州,一边还要阻我等南下。只是不需管他甚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是看谁是设局人,谁是局中人而已。”他顿了顿,又道,“敌强我弱之时,必先求自保,当需设下迷局,让对手投鼠忌器,方可寻机破敌。器既不损,鼠则安矣。器之若损,则再立一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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