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里的主人这才缓缓走下来。原来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鼻挺唇薄,弯眉凤眼。头上戴着剑南绫罗的幞头,身穿花鸟纹绿色圆领袍衫,脚蹬一双紫色平底长靴,腰间挂着一块纯白美玉和一个红色的宝花绫罗纱袋,纤细白净的右手之中转着两只鸡蛋大小的铁球。
这人下轿后,嘴角含笑,朝裴牧天一点头,说道:“裴大人深夜赏雨,有雅兴得很哪。”声音温婉柔和,如轻风拂柳,从一个男子口中说出来,莫名得怪异。
裴牧天也是笑笑,没有答话。
年轻人缓步走到桌椅前,低头仔细端详了会儿,确认干干净净,这才点点头,转身坐下。身后的二少女一左一右,为这年轻人轻轻扇起了手中的团扇。
雨棚外站在前面的那八个人见这人坐定了,才踏步而入,摘下雨帽,一齐叉手施礼:“少主!”
年轻人摆了摆手,八人站成一排,立在他身后。
裴牧天等人认得其中四人,正是白天在官道旁想捉拿耳六的“梨花万朵盖沧州”曹溪群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曹无伤,一个叫曹无恙。还有一个年轻人,便是曹溪群的徒弟,扮作小二施诡计给耳六下毒的司徒钰。
另外四人却未曾见过。有两人长得很是相似,蚕眉短须,塌鼻小眼,身材矮胖,脖子短粗,体态厚实,约五十岁左右年纪,手中各拿着一对一尺半长的三棱短把金刚镢。另外两人均在四十二三岁左右,一个圆脸,身材高大,手中拿着一柄七尺长的双尖亮银叉,另一个长脸,比圆脸老者矮了约有半头,身形粗壮,扛着一把宽大的双手带三环黑铁刀。
那少主坐下之后,不慌不忙,将手中的铁球装入腰间纱袋,拿起茶碗,稍吹了吹,饮了一小口,便又放下。
站在屋檐下的众人均在猜想这些人的来历。裴平哼了一声,说道:“好大的架子!”声音不大,似乎只是说给身旁的几人听。可是院中的人等,却也是听得明明白白。
别人均不敢答言。那少主又笑了笑,说道:“抱歉抱歉,这位小兄弟冤枉在下了。确实不是故意摆架子,在下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坐着,说话难受。”说完,还装作难受的模样,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裴平斜着眼,不屑至极。一转身进了屋,听着在里面走了几步,一会儿又踏出门来,手里拿着那只本是放在床前的月牙凳,放在裴牧天身后:“少爷,你也坐!”
裴牧天看了他一眼,甚感无可奈何,只得坐下。
裴平又道:“我去倒茶,拿水果!”裴牧天一把没拉住,裴平便跑了开去。
裴牧天略显尴尬,定了定神,朝那少主一拱手:“雨破炎毒,风雷渐遁,不料竟是有贵人造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少主欠了欠身,也拱拱手:“裴大人客气了。刚才那一阵云惊电闪,雨狂如瀑,真是天地造化,鬼神皆惊,我想附近必有龙盘蛟踞,才搅动得这震风陵雨。我等出来寻觅,随着流云到了大人的县衙,果然似乎见到九天赤龙飞过,是以下来一探究竟。不想大人风采卓然,更胜那九天赤龙数倍。不愧二圣钦赐的‘神俊无双’四字。”
裴牧天面色不变,仍笑道:“那是二圣感叹家父为大唐的劳顿,所以出口相慰而已,算不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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