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首都艳阳高照。
与前几日的阴雨连绵比起来多了份暖洋洋的气息。
江意从酒店会议室出来。
甲方从后面紧追出来,寻上江意:“江判跟赵影有仇?”
闻思蕊站在身后,伸手挡住了男人的身子,带着距离感回应这人的话:“您要是问工作上的事情我们欢迎,但若是要关心私人事情,就算了。”
对方一愕。
目送江意走远。
随后,圈子里对江意的评价变的简单粗暴。
专业知识过硬,但不近人情。
这日傍晚,天色擦黑。
江意回到办公室时,间方池站在门口。
下车步伐一顿,方池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回眸喊了句小太太。
“你家先生回来了?”见着了方池,想必傅奚亭要么是回来了,要么是正在归来的路上。
方池点了点头:“回了,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江意心里有些许情绪,回去?
万一孟淑在,她不是很尴尬?
“急吗?”
方池略微摇头:“不急。”
江意恩了声:“那便等等。”
方池未曾想到,这一等,等了三个小时。
而此时,豫园气氛极其冷硬。
这冬日凛冽的寒风都不及豫园屋子里的气息低沉。傅奚亭脸色惨白归豫园,与孟淑展开了无声的对峙,母子二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氛僵硬的连落地钟的哒哒声都能听见。
父傅奚亭这日归家,关青将药递给素馨。
嘱咐她立马泡一杯给傅奚亭。
素馨将药端给傅奚亭时,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生病了?”
孟淑急切的询问身响起,颇有一副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的感觉。
她对傅奚亭嘘寒问暖。
不知晓得人真以为这母子二人感情有多深厚。
“你关心吗?”傅奚亭端着杯子喝药。
浓厚的中成药在唇齿间散开。
他感觉不到丝毫苦。
“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母亲不关心儿子的?”
孟淑每每听见傅奚亭的质疑总会情绪高涨,好似声音越大越能证明自己爱她似的。
傅奚亭冷笑了声:“孟女士,你确定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不会心虚?”
“你关心我还带着人来捅我?”傅奚亭声调微微拔高。
“苛责江意?你有什么资格?一个将自己儿子送到敌人手中的人竟有资格去苛责旁人?若说心狠手辣,无人能敌过你吧?你站在什么立场来指点别人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个成功的母亲?”
傅奚亭语调平缓,平缓的好像是在聊家常,但这句话中,连带着标点符号都没浪费。
你以为就如此?
不不不。
不仅如此。
“我实在不忍我妻子来承受我家庭不美满带来的苦痛,所以选择短暂的和你合解,但这并不代表你能站在长辈的位置上来指点她,如果不是她,你连豫园的门都进不来,孟女士,是谁准许你到我的地盘上来充当女主人的?”
傅奚亭目光直视她,冰冷的刀子扎进她的胸口时,毫不客气。
傅奚亭抬手喝干杯子里的药,将玻璃杯不轻不重的搁在桌面上:“你若能充当照顾者的角色给我这个小家庭做出些许贡献,我暂且留给你几分自由,倘若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孟女士,你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孟淑脸色惨白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股傅奚亭,人都在颤抖。
这是他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现如今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带着刀子,能一刀捅死绝对不想捅第二刀。
而今,他如此对自己,全因江意。
全因她对江意说的那几句话。
孟淑心如刀绞。
望着傅奚亭,唇齿间都在颤抖:“我不如江意?”
傅奚亭轻嗤了声,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孟淑:“江意不会要我命。”
但你会。
这夜,傅奚亭将孟淑送走。
孟淑回答庄园时直接气倒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任由旁人怎么劝都没有。
“夫人,我们那边的人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儿就会忘了娘,原来是真的啊。”
佣人在边儿上伺候着,拿着毛巾给孟淑擦着手。
一边擦手一边嘀咕着。
孟淑躺在床上听着佣人这话,眼泪哗啦啦的留下来。
傅奚亭站在豫园的落地窗前,唤来素馨:“这次闻栖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闻栖最近患了流感,在修养中。”
傅奚亭脸色沉冷:“去看看在夫人身边的人是谁,若是个嘴皮子不干净的,直接处理了。”
素馨一惊。
颤颤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竟然有些看不明白,不明白傅奚亭是在给孟淑找机会呢!还是真的有嘴巴不干净的人在孟淑身旁。
晚上七点。
素馨进书房,告知孟淑身旁确实是有那么一号人存在。
她们去时,恰巧就听见了那么几句不正经的话,按照傅奚亭的要求,带回来了。
现如今正跪在院子里。
“让闻栖回来伺候她,吩咐方池压着人去庄园里给那群不听话的人上上课。”
杀鸡儆猴,素馨明白。
“方池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傅奚亭语调微杨。
素馨摇了摇头。
七点十五分,傅奚亭给江意打电话,那侧无人接听。
又拨给方池,才知晓那方在开会。
且进去好几个小时了,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傅奚亭挂了电话,掩唇咳嗽了几声,抄起沙发上的外套让素馨备车。
“先生————,”素馨疾步追上去,似是想阻止傅奚亭。
而后者,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迈步进入寒风中的背脊。
十一点,江意从会议室出来。
穿起外套准备离开。
将一拉开车门上车,就见后座坐了人。
听见开门声,男人眼帘微掀。
抬手握住江意冰冷的掌心。
约莫着是男人体温一直都挺高,江意未曾放在心上。
“等很久了?”
男人微微摇头:“还好。”
车子缓缓驶回豫园的路上,傅奚亭仍旧是闭目养神。
而江意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直至到豫园,江意下车走了两步,回眸望去,见后者推开车门下车,仅是数秒之间,男人脚步虚晃,江意惊了一下,猛地奔过去,一把搀扶住傅奚亭。
而显然。
仅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搀扶住一个晕倒的男人的,她一手扶着傅奚亭,一手想去拉住车门,防止二人摔倒。
却不想手拉到了车边上,车门关上的瞬间砸上了她的手背。
江意疼的收回了手。
一瞬间的功夫,她被傅奚亭倒在地。
飞奔过来的保镖想救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太太。”
“先生。”
疾呼声响起。
江意被砸的两眼放花。
傅奚亭被人搀扶起来时,她才勉强觉得自己能喘口气。
后背砸在水泥地上的痛楚堪比断了几根骨头,江意翻身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痛的缩成了一团。
“太太,”素馨蹲在地上,紧张的不行。
试图伸手将人扶起来,而江意惨白着面容哑着嗓子让素馨别碰她。
“您还好吗?”
好?
不不不,她一点都不好,江意心里将傅奚亭祖宗问候了七八九十遍,一阵儿一阵儿的痛楚袭来,尚且还没吞噬她的理智。
她寡白着一张脸,微抖着气息问素馨:“你家先生怎么了?”
“先生在香港那几日连轴转了好几天没怎么休息好,又是应酬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两天,本不能出院的,先生心里惦记着小太太,就提前出院回来了。”
素馨润色了一下言辞,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足够真诚。
尽量将傅奚亭往江意身旁推一推,毕竟,她能看出这二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江意呼吸一顿,望着素馨。
将傅奚亭送进主卧的人返身回来帮着素馨将江意搀扶起来。
江意只觉后背如同针扎。
“喊医生了?”
保镖点了点头:“在来的路上了。”
江意嗯了声,望向素馨:“明知先生生病还让他出门?”
素馨微微叹了口气:“先生一心想去接太太回家,拦不住。”
江意后背的疼痛都不及素馨这句话的杀伤力大。
“关特助说,先生自回来那日伊始就未曾休息过,一直连轴转将人忙进了医院,心里惦念着太太,来来回回的折腾,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江意懂了,素馨这是替傅奚亭卖惨来了。
主人公昏迷不醒不能言语,但她这个管家可以将所见所闻言语出来,好让她这个罪魁祸首有些许同情之心。
素馨成了傅奚亭的助攻。
而且还是江意看的懂的那种助攻。
她若是跟孟淑那般阴阳怪气的她还能怼上两句,偏偏她一脸诚心诚意的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副希望你们好的模样。
怪哉!怪哉!
半小时后,医生上来,江意正在卧室看着素馨给傅奚亭物理降温。
而显然,素馨知道她此时动弹不得,倒也是没有为难她。
“38.9度,先降温吧!”
一番检查下来,傅奚亭挂上了水。
江意坐在一旁,伸手拿起医生开的药,一盒一盒的看过去。
发现并无不妥之后吩咐素馨送人下去。
医生临行出去前有些疑惑的望着江意:“不等傅先生的水吊完?”
“天儿不早了,拔针换药我来处理就可,”江意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淡淡袅袅的望着医生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慵懒的姿态像极了古代皇宫里的贵妃王后。
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曾有人传言傅先生的新婚妻子其貌不扬。
见过之后才知,这是诋毁。
倘若这般长相是其貌不扬,那其余人呢?
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医生随面色稍有怀疑,但却不敢多言。
旁人不知晓,他心里万分清楚。
傅奚亭给钱有多痛快,手段就有多狠。
上一个家庭医生因为议论他的私事被人弄得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出国去了。
而自己,并不想步入这个后尘。
深夜,素馨拿着毛巾擦拭傅奚亭的身子,江意摸索着脱掉身上的毛衣,抬手时疼的她倒抽凉气。
素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江意心想,哪儿敢?
回头又是一脸哀怨的瞧着她。
她可受不起。
“不用,你照顾好你家先生。”
江意脱了衣衫,才看见自己后背乌青一片,还有破皮的。
疼的她直骂娘。
硬着头皮洗了个澡,窝进了床边的贵妃榻。
凌晨两点,在素馨的轻唤中回过神来,起身拔了傅奚亭手背上的针头,干脆利落的手段跟练家子似的,毫不含糊。
略抬眸,就见昏迷不醒的人醒了,正瞅着她。
“学过?”男人沙哑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
江意嗯了声:“耳濡目染,就会了。”
父母都是医生,旁的没有,基本的护理本领还是有的。
“扶我起来上个卫生间。”
高烧不退的人并非没有意识,最起码,此时的傅奚亭对于生理需求还是极其敏感的,卫生间里,江意背对着他,听着身后哗哗水流声。
男人跟女人身体构造的不同早在初中课本中她就知晓了,而与傅奚亭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这种事情,她也没什么脸红心跳的。
唯一觉得有些冲击力的,便是眼看着这位高山之岭的男人跌下了神坛,成了一介凡人。
“徐启来过?”傅奚亭躺回床上,脸色稍好了些,而他口中的徐启,是他的家庭医生。
“徐启出差了,换成了他同事,”江意倒了杯水递给他。
“我倒下去的时候压着你了,还好吗?”
江意:…………
不提还好,这一提,她只觉得后背跟被蚂蚁咬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着。
“喝水,”她将手中的杯子往前去了去。
傅奚亭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
江意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大概是不想在这三更半夜时又来一场温情的戏码,怕自己承受不住。
凌晨三点,夫妻二人未眠。
傅奚亭看着江意忙前忙后的拿药,靠在床上的人或许是因为生病,又许是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温馨。
脸上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暖黄的灯光撒在自己爱人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光辉的外衣,仿佛此时此刻,二人只是这平凡世界中的平凡人罢了,勾心斗角不过都是剧本里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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