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魏……”

    祁珩认真看她,“对,东魏。”

    他当然看得出凤璟妧此刻心里的不平静,看着她从一瞬间的惊惶变成坚定,看着她眼底几欲汹涌而出的杀意,祁珩微笑。

    自己终究是赌对了。

    天知道他查到那陆元的身份时是何等惊慌不定,他甚至以为那人是来抢他的妧妧的。

    之前妧妧对那人的心魔有多大,他全都看在眼里,若是不借着今天说出来,只怕他夜夜不能安宁。

    凤璟妧垂下眸子,眼底黑黝黝的像是湖底深处的幽暗,吞噬人心魂。

    “阿珩,还记得我之前说,等忙完这一阵子,就跟你说说那个陆元的事吗?”

    祁珩微微一笑,道:“记得。”

    凤璟妧抬起眼来看他,目光如炬。

    “现在我就要告诉你。陆元,就是东魏二皇子,也就是东魏现在的摄政王,祁焕。”

    祁珩静静看着凤璟妧眼底涌动的杀机,温柔一笑。

    “难怪妧妧会想要杀他呢,原来是敌国奸细啊。”

    凤璟妧沉默。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想要杀他,而不是心怀愧疚吗?”

    “杀他,是因为妧妧将家国天下放在心里。至于心怀愧疚嘛——”

    祁珩一笑,“妧妧已经被他的死折磨了三年之久,该偿还的,早就偿还了。”

    凤璟妧勾勾唇角,笑得有些牵强。

    “是啊,我杀他,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我不得不杀他。”

    祁珩揉揉她的脑袋,道:“我们和他是敌人,他又目的不明,杀他,只是以防万一,这是咱们身为大魏儿女的责任。”

    凤璟妧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将脑袋搁在他腿上,道:“所以,我还是要想法子杀了他。”

    祁焕在春山之变中受了伤。

    因为他身边的第一高手杨广身受重伤搭救不及,他被炸山时坍塌的猎宫宫殿砸到了腿,划了好大一条口子。

    但好在只是流血过多,伤了元气,没有伤到筋骨,养养也就好了。

    “主子,国公府门前又热闹了。”

    祁焕躺在床上,左腿高高吊起,手中执一卷古籍在看。

    闻言,他眼珠转了转,好像很不在意地道:“这是第几次了?”

    那人恭敬回道:“这半个月第三次了。”

    祁焕哼笑一声,很是淡漠。

    “怎么解决的?”

    “齐王带了几个府兵,将那几个冒头的抓了,震慑了不少人。”

    本来无波无澜的祁焕一听见祁珩的消息,就有些心堵。

    他可是听说了不少齐王与尊皇郡主的风流韵事,还有这次春山之后,更是将他二人说成了天赐良缘,三世的正果,实在是叫他心堵。

    祁焕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平复心情。

    “激起民愤了?”他问。

    那人回道:“是,不过后来人群被转移了视线,都纷纷唾骂起找茬的那几人来。”

    祁焕冷哼一声,“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他一沉思,道:“你去办件事,想法子将这件事的舆论往大魏朝廷上引。点几个人,最好找街头的乞儿来散布消息。”

    翌日早朝。

    “臣南天明,有事本奏!”

    皇帝脸色还有些难看,强打着精神上朝。

    见这御史如此正色,悄悄看了一眼祁珩,见青年身姿挺拔、眉目清朗,微微一叹,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南爱卿何事启奏?”

    南天明冷眼看着祁珩,上前一步站出来道:“臣要弹劾齐王仗势欺人、徇私枉法、滥用私刑、动摇民心、扰乱朝纲!”

    祁珩:……

    他想到会有人借此机会弹劾他,或是皇帝要收他的权,或是那些一天天只知道盯着他屁股后头看的无聊御史,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能说。

    “南爱卿这是列罪并举?”

    南天明一愣,有些讪讪道:“回陛下的话,臣是就昨日长安街发生的一起民乱事件弹劾齐王,并非是列罪并举。”

    皇帝和众人:……

    一件事,说这么多词,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齐王犯了什么罪不容诛的事呢。

    “但此事牵涉重大,已然动摇了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和信任,实在是恶劣至极!”

    “那爱卿不妨说说,到底是何事,又如何引起了百姓不满。”

    南天明一听皇帝这意思,便明白了,当下像是打鸣的公鸡,仰着脖子将昨日齐国公府门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最后气氛难当地道:“现在长都之中,百姓们皆是说齐王跋扈,说皇室欺压百姓,还说陛下不够圣明,竟容许齐王这样的人掌权——”

    “放肆!何等刁民,竟敢非议陛下!”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高声道。

    自打潘海病了,首席太监的缺便先由他手底下的徒弟顶了,但皇帝还一直等着潘海回来,并没有将掌印交给这个小黄门。

    南天明被吼地一怔,旋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想来他是读书读多了,竟耕者脖子回道:“回陛下,这并非刁民所言,而是整个大都街道小巷,人人都在说的事!”

    “他们说陛下用人不清,说陛下嘴上推行怀柔天下、仁民爱物的政策,实际上大魏仍是一家之属。”

    “说朝廷容不下任何反驳的话,说我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些鼠目寸光、看不到戏的矮子!”

    实在是丢人啊!被人说成目光短浅也就罢了,他承认有些人确实是尸位素餐,只知道揣摩圣上的心思不务正事,但何必拿石头砸他!

    南天明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青瘀,心里就是一阵憋屈。

    他昨天晚上刚回到巷子里,还没查看巷子口的民意征集箱,就被几个兔崽子拿石头砸了个“天女散花”。

    好在他遮挡及时,若不然,今天他就成了大花脸,有伤圣眼。

    真是气煞他也!越想越生气!

    皇帝见南天明突然黑了脸,不知为何,转头对着祁珩道:“齐王,对于南爱卿所言,你有何话要说?”

    祁珩抬眸看向明堂高坐的男人,清朗开口:“臣,无话可说。”

    皇帝又道:“齐王就不想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吗?”

    祁珩微微一笑,道:“都说是非曲直尽在人眼,公道与否自在人心。如今坊间既如此言传,那便是小王错了,小王甘愿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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